时间在追捕莉莉丝中不知道不觉过了三个月。到了后期,天界投入了三分之一的天使去寻找她。但死海的中心本就不是普通天使能够到达的地方,萨麦尔在地狱多年更是熟知这里的情况,搜索进入了僵局。
加百列的状况并不比莉莉丝好多少。流逝了大量的圣灵让他的灵魂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加之□□上的伤口短期内无法愈合,又不肯接受最好的治疗,在禁闭室养伤的三个月竟然有越养越虚弱的趋势。
在第四个月的月初,拉结尔带来了父神的赦令。
加百列被允许搬回总督府养伤,只不过,作为抵偿自己监管不力的罪责,他需将莉莉丝带回天界。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加百列从不曾违抗过父神的旨意。
“感谢主,我的父。”他屈膝跪着聆听旨意,面容平和,没有一丝怨恨与愁苦,像是不曾遭受过巨大的折磨。
拉结尔几乎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位天使就是曾经的神座之左。那天使因背后的伤而光裸着上身,目之所见瘦骨嶙峋。
他的脸颊削瘦不堪,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灰败的死气,瞳仁失去了光彩,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原本水蓝色的长发淡得泛出了一层银灰,羽翼染着斑驳的血迹翅羽纠结。
若不是他仍旧温柔的嗓音与素来从容的态度,拉结尔根本不敢确定这就是加百列。
“也感谢你,拉结尔,我的朋友。”
“不。”拉结尔虽然从不参与两派之间的争端,但对于加百列,这位一直帮助自己的天使长素来敬佩。他虽然沉溺于学术却并不是完全不晓世事,或者不如说,正因为他专注于研究,所以与这位博闻强识的天使有着更纯粹的共鸣。
他睿智恭谦,克己虔诚,充满怜悯之心,曾手握大权却从不搬弄,现今落魄亦毫不怨怼。他拥有最纯净的灵魂却遭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磨难,这实在是不公平至极。“加百列大人,请您不要这么说。”
拉结尔小心地将加百列扶起,所触及的手臂干瘦得只剩下臂骨,感觉不到一点力量。
“请接受我的感谢,拉结尔。”加百列没有拒绝他的帮助,倚靠着对方瘦弱娇小的身体站立起来,“你愿意接受父神传达旨意的任务已是对我莫大的恩惠,若我没猜错,这应该还是你主动要求的。”
“大人……”不但在天使长里,甚至是在整个天界也基本找不出比拉结尔更柔弱的身形了,但他这一刻能感觉到身边这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天使虚弱得吓人。
“你一直不愿意陷入纠纷,如今却因为我进退两难,我实应表达自己的歉意与感谢。”加百列的笑容透着一股病弱的虚无,拉结尔在刹那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炽天使们为父神咏唱赞歌时的圣光——那是如易逝的泡沫般梦幻绚烂而又神圣的光芒。
作为一名学者,拉结尔很少有为情绪所动不能自已的时候。但就在此刻,他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股无法抑制的辛酸苦涩,还有巨大的、要震撼他灵魂、让他想要匍匐膜拜的感动。
那曾经是只有父神才能给予他的感受,而现在,他几乎要因此而折下膝盖。
拉结尔不知道有没有泄露自己的情绪,加百列却放开了他扶着自己的手,静静地望着他,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大人,”拉结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露出一丝笑容,“拉斐尔大人被派遣去寻找莉莉丝了,他嘱托我要将您送回总督府。”
“他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加百列像是松了一口气,轻轻摆了摆手向外走去。
他的身体看起来那么虚弱病态,脚步沉重得抬不起来。
拉结尔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仍旧挺直的背影和那隐藏在长发间已经泛白的伤口,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但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默默地擦去,然后迅速地跟了上去。
加百列的赦令与其说是赦令,不如说更像一份投名状。
天界对于莉莉丝的逃脱无计可施,这样堂而皇之地背叛行为之后又是那么大张旗鼓的搜查,最终莉莉丝若是仍旧没有受到处罚的话会极度影响父神的威严,不安会在天使中滋生。
带走莉莉丝的是萨麦尔在高层中并不是秘密,创·世天使们却对此缄默。搜查没有任何进展,而上帝终于对此进行了妥协。加百列被放出,条件是带回莉莉丝,一个默认的交易。
天国在无声无息中腐坏,似乎谁也没有发现,却好像没有一位天使觉得不习惯。
加百列所认为的,天使那唯一能够匹敌人类的天性都渐渐消失了的话,谁又能怀疑天国那已经可以预见的崩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