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平缓的男声在岑寂的车内飘荡开来,几乎能融进漆黑幽深的夜色中。
像是随风轻飘飘传进耳朵里,泛着点滴的凉意,却感受不到丁点男人的情绪。
正握着方向盘往前行驶,祝兴妍也没办法看到叶润绩脸上的神情。
但听着他不开半点玩笑的话语,她的心还是觉得被刺了一下。
这样的口吻,就像是给她下了判决书。
认定她肯定是有男朋友的。
也认定她有找人偷情,给她男朋友带绿帽子的计划。
捏着方向盘上的手不由地紧了紧,也没敢去看他,目不斜视地澄清:“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叶润绩掌心握着手机,随意滑动着,看起来并不在意,“你是觉得我很好骗么?”
“……”
“办公室一次,派出所一次,现在又一次。”他慢悠悠地细数起她的罪行,“也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
被他这样一一指明,似是无计可施。
但就算这些账,大半不是她是不认的,也到底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祝兴妍默默叹口气,不知道要如何让他相信,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再次强调:“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我单身。”
怕他不信,还自暴自弃地自嘲了一句:“单身狗,行了么?”
“所以……”叶润绩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来,徐缓地转到她身上,“你骂我是单身狗,就是为了铺垫你现在这句?”
恍惚了下,祝兴妍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刚骂他是单身狗,现在又自称是单身狗。
这样一来,就像是在暗示他,我们都是单身,试着交往一下也是什么违反道德的行为。
祝兴妍被他的话绕得有些晕,义正言辞地表明:“没这个意思。”
“那什么意思?”叶润绩纠着问题不放。
“……”
回想起方才的状况,这总不能让她把真话将出来吧。
对话期间握着方向盘的手估计都冒出汗,搜肠刮肚地思索着,好半晌,她这才一本正经地答复:“单身狗不是骂人的词,就只是单纯地表明一种状态而已。”
“什么状态?”他追问。
“嗯……”祝兴妍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随口说,“就感情生活能自由点吧……”
“所以这就是你自称单身狗的理由?”叶润绩轻扯嘴角。
祝兴妍:“?”
根据她的前话,他漫不经心地推断:“自由到就算是有男朋友,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求别的男人保你出来?”
“……”
既然无论说什么,他都不相信,那祝兴妍干脆也不再强求解释了。
没了话音,车内的气氛又压抑下来。
也不过两三条马路而已,祝兴妍就把车行驶到了医院的停车场。
这处的空车位还挺富余,祝兴妍选了个难度最低的,稳稳当当地把车停进去。
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与他礼貌性地告别时,却忽然想起一茬来。
“有个问题想问你。”她收回了去开车门的手,无所顾忌地转过身,试图讨要个说法:“为什么我求你保我,你就真的把我保出去了?”
黑黢黢的瞳孔在晦暗中散发着幽光,叶润绩也在此时偏头过来,回望着她。
“不记得了?”他唇瓣轻启,轻描淡写地反问她,“我们不是高中同学?”
—
医院位于市中心的位置。
尽管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可这里却还是无止境的喧闹和繁华
绚丽的霓虹,与昏黄的路灯交相辉映,折射出绚烂多彩的光线,对比之下,头顶细碎的星辰显得极为黯淡。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早班的缘故,祝兴妍也索性没回公寓。
在医院停车场和叶润绩分道扬镳后,打算直接在办公室将就一晚上,毕竟平日加班也经常这么住。
也许是经常熬夜的缘故,就算是这个时间点,祝兴妍却并不怎么觉得困顿。
百无聊赖的,她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剩余的病例资料。
分神之间,又想起了叶润绩和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我们不是高中同学么?”
原来他还记得,他们曾经是高中同学。
也许是这两天男人的生疏淡漠,祝兴妍一度以为叶润绩早就忘了先前两人的关系,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陌生人而已。
而今,却又这样毫不避讳地提起。
估计是已经释怀,早就不没再计较那些算不上好的过去了。
也在不知不觉间,脑海中忽的闪过,与叶润绩见的最后那面。
那是好多年前的隆冬腊月。
幽黄路灯点着的小路寂然得像是被湮灭成废墟。
萧瑟街景将少年孤冷的背影拉得瘦长单薄,身体也微微蜷缩着,带着些许的狼狈。
再近一些,借着昏眛不明的光影去看。
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被添上许多淤青伤痕的俊脸。
嘴角破了皮,却还是笑得没心没肺。
亦如初见时那般,懒散又惹人注目。
少年低垂下的黑睫沾染上无尽的寒意,硬朗眉宇之间像是覆盖上一片浓重的颓丧。
几个晦涩又不太争气的字音几乎含在嗓子眼里。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问了她一句:“我,能不能不走啊……”
像是在乞求她的同意。
却又好像不是。
—
思绪绞着人,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也不过三个小时而已,醒来时人有些发晕,祝兴妍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提神。
换上白大褂,她也开始一天的工作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