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光线如金丝般顺着并未严丝密合的窗帘缝隙,徐缓地?爬进来。
悄无声息地?挪移着,最终落在男人英隽的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衬得分明利落。
八点整,叶润绩睁开了惺忪的眼,因为昨晚饮下的酒,太阳穴还微微泛疼。
然而意识却清晰分明。
脑海中全是昨夜灯火飘摇中,女?人主动靠近,吻上他的画面。
实际上。他确实是因为那几杯灌进来的酒醉了,但只?不?过?在寒风中等她的时间过?长,醉意差不?多都被吹散了,神志倒也算不?上迷糊。
叶润绩换好正装,拿上车钥匙往地?下停车场里走?。
今天是在欧洲游玩一圈的叶父叶母归国的日子,叶润绩被叫去给两人当司机。
才?刚系上安全带,兜里头的手机就开始振动,是徐辰逸的电话。
他半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半只?手摁上接通按钮。
聒噪高亢的声音从听筒里头传出来,倏然去散尽困意:“老叶,昨晚和祝女?神肯定不?错吧,幸好我及时阻止你?叫代驾,要不?然你?们也肯定不?能共度良宵了。”
“……”
真没他说?的这么夸张,但……好像还是占到便宜了。
叶润绩似笑非笑地?勾唇,懒懒地?搭腔:“还行吧。”
“你?回答能男人点么?这搞得还以?为你?被强迫了。”徐辰逸揶揄。
记起昨晚那个被强制接受的吻,叶润绩并不?觉得他的话有任何不?妥:“本来就是被强迫的。”
“……”
“你?要点脸行么?”徐辰逸忍不?住骂他,又忽的想起一茬来,“我还听祝女?神说?,你?跟她都是去酒店开房的?怎么舍不?得你?家席梦思的床垫?”
叶润绩愣了下,狐疑地?确认:“她说?的?”
“要不?然还是我说?的?我又没在你?家装监控。”徐辰逸力证,又把昨天的情?况与他复述上一遍。
叶润绩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上一大段。
也估计出来,祝兴妍只?是为了拿到他家的地?址,才?随口胡诌起来。
他低笑几声,把手机连上车载蓝牙,踩上油门开出来:“那我下次得提醒她一句,别把私生活跟心怀叵测的陌生人乱说?。”
“……”
徐辰逸想揍他,只?可惜隔着手机屏幕,连只?手也伸不?过?去。
“哦,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你?。”徐辰逸禁不?住问出他打电话过?来的真实目的,“你?昨天干嘛这么灌自?己啊?你?难道不?清楚自?己身体?”
握着方向盘的五指不?由地?紧了紧,有一闪即逝的画面在眼前晃过?去。
还不?错的心情?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没听见叶润绩的声音,徐辰逸凭借着所?闻猜测,小心翼翼地?试探:“是因为昨天卫生间里,碰到的那个人?”
电话这头的人早已陷入了沉默,猛地?踩下刹车,把车靠边停下了。
莫名?的烦躁缱绻在心头,耳边回荡起那些难听的话来,直愣愣地?往他心上猛戳。
“没想到你?真回国了啊?不?会还是为了那个女?的吧?”
“不?过?也正常,你?以?前跟狗似的追了她那么久,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还有当初你?为了那女?的,把我弄成这样,付出的代价,也够你?长记性?了吧?这些年在国外,滋味挺不?好受的吧。”
指腹上的薄茧被摩挲着几乎要被磨平。
积怨已久的闷气一时间堵在胸口上,引得人被喉间倏然冲上来的气呛了下,无止尽地?咳嗽起来,冷白的脸上禁不?住泛起红意。
“靠,不?会你?真有事吧?”徐辰逸被剧烈的咳嗽声吓到,“快把你?地?址发我,我给你?叫120。”
“……”
叶润绩用手拍了几下胸脯,缓缓把气顺下来。
“别咒我。”他借着略微喑哑的声音作答,让他放宽心,“只?要你?不?多话,我就不?会被气死。”
“……”
—
冬日的阳光倾洒在人身上,总是附带上无限暖意,缓和手脚的僵硬,也熨烫微凉的肌肤。
说?实话,昨晚一整夜,祝兴妍睡得并不?算好,失眠到两三点左右。
小脑袋瓜子里塞满了那些让人羞得只?想往地?洞里钻的画面。
怎么就由着肆意生长的冲动,胡乱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不?过?万幸的是,他醉得不?成样子,应该压根不?会记得当时的情?况。
应该是不?会记得的吧,祝兴妍又回忆了遍昨晚,反复用各种细节说?服自?己。
倏然间,她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恍恍惚惚,眼底的病例资料都成了一片模糊,心思有些飘远出去。
直到手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才?她从迷思中拽回来。
注意力放在发亮的屏幕上,是她们医院急诊的号码。
祝兴妍接起来,里头的人语速很快:“您好,是祝小姐吗?您的母亲在家中大量服用安眠药,已经被邻居送到医院来了,您现在能马上来一趟吗,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心猛的一紧。
慌乱地?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她横冲直撞地?往一楼的急诊室狂奔。
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苍白,像是印证她昨晚极强却又不?愿承认的预感,错杂复杂的情?绪强压在心头,神经也是异常的紧绷。
大脑空白成一片,几乎是什么也考虑不?上了。
七八分钟后?,她坐着人烟嘈杂的电梯下来,在急诊室了解完情?况,便签字,让医生进行手术。
给赵主任请了个假,她坐在手术室外头独自?等会。
看着屏幕出现的“手术进行中”,十根指头全都蜷缩在一块。
饶是知道母亲对她并非有几分的真情?实感,但到底相依为命生活了二十多年,说?没有任何感情?,那也是假的。
祝兴妍独自?坐在等待区,没什么心情?去翻阅手机里的信息,整颗心被吊在半空中,没着没落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尖锐刺耳的女?声忽的灌入耳中,将人的注意力硬生生拉扯过?去:“看来不?是假的啊,你?妈还真的自?杀了。”
闻声望去,是那张老面孔,祝京铭。
她走?得更近些,语气也是始终如一的尖酸刻薄:“我爸早就不?想再和你?们这家人再扯上什么关系了,但怎么你?妈和你?就跟这狗皮膏药似的,撕也撕不?掉,现在还搞什么自?杀,你?以?为我们家吃你?这一套么?“
不?习惯仰头看着她,祝兴妍从座椅上站起来,并不?胆怯地?回望她:“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警?”祝京铭轻蔑地?笑了声,“你?妈是强行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你?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就这种身份,也不?知道是谁报谁的警,你?说?出这种话来,不?嫌丢人的么?”
祝兴妍被她的话刺得头皮发麻,不?过?也算是麻痹了,冷静地?与她对峙:“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要是没事,麻烦你?出去、“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偏不?走?了。”祝京铭得意洋洋地?笑着。
而后?便侧过?身去,抛开面子似的冲周围也在一同等待的人大喊起来:“大家知道吗,这位在呼吸科就职的祝医生,她妈死不?悔改地?给别人当小三,她自?己也不?过?是野种,所?以?找她看病的人也要小心了,谁知道她哪天死皮赖脸地?给病患家属当小三了。”
这样声势浩大的叫嚷,像是在批·斗她与生俱来的却从未犯下的错误。
一时间两个人成了全场的焦点,周围的目光被纷纷投掷过?来,引得人陷入难堪的境地?。
而眼前的祝京铭却并未有收场的意思,一遍又一遍地?在重复强调着那些刺耳的字眼,仿若不?让她身败名?裂就不?会善罢甘休。
祝兴妍没理会地?背过?身去,用手机给维护医院秩序的保安打电话。
只?不?过?才?说?了两三句,扎成马尾的头发就被人猛地?拽住,随即扯着头皮发疼得厉害。
一场混乱的厮打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