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再三思索,迟疑道:“这田朗,或许早在第一日便死了。”
玄虚子眼神里透露出赞许。
清清受到鼓励,滔滔不绝起来。
“孩子还未出生,怎能断定男女。田朗不仅深信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带把的,更为所谓儿子花了不少钱财。一副银质长命锁,怎么说也得花上普通农户一年的收成。田朗如此笃定亢奋,实在说不过去。”
“若真如田朗女儿阿春所说,他这几日都未曾回过家,那他每日所售的新鲜菌子从何而来?但接连五日在村镇之间往返,实在是非人的脚程,怕是只有那执念未消,以为自己尚在人间的鬼魂,才能做到了。”
“死于非命,加上心有执念未了的人才能变为怨鬼。怨鬼通常不知自己已经身死,心无恶意,在刚过世的几天,仍以按照生前一般生产交际,旁人未必能看出异处。”
“田朗虽举止夸张,但还算有度,更无恶意,应当是刚变成怨鬼不久。。此事已流传甚广,惊动官府,镇上已经有那么多人见过鬼田朗,为了安定人心,官府定会出资请道士做法事。恭喜师父,田家的法事,肯定得落在您身上啦。”
清清说完,自觉毫无破绽,不由得意一笑。
玄虚子也捻须而笑,师徒二人活像戏里见到出人命,就喜不自胜的奸角。
“你这丫头,说得天花乱坠,挺像那么回事。平日里,我那小书房没少去吧?”
清清愣住。
“脑子还算机灵,手上功夫怎么这般弱,前阵子观里没人,定是每日惫懒,回来连为师五招都接不住。今后每日早课再提前半个时辰!”
清清的笑容立刻苦如黄连。
“符也画得乱七八糟,鬼见了怕是也要耻笑,以后每日再加画一百遍。”
清清接连点头告饶,夺门鼠窜而去。
看见清清离开,玄虚子哼笑着拿起桌上的杯盏,扭头朝榻上的人发问。
“何时醒来的?怎一句话不说?”
房内一片沉默。
“小子,别装了。”
少年慢慢睁开眼,身体的酸软仍叫他动弹不得,他声音沙哑:“这是何处?你又是何人?”
玄虚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追你的人已经全死了。”
少年仿佛被利器刺中,眼神变得晦暗无比。半晌,轻声说:“他们还会再来。”
玄虚子轻蔑地说:“要来也不会找上此处,你且安心养病,不必管别的。”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少年见道士要走,忙挣扎着坐起,试探道:
“你和长安的润月真人,是何关系?”
玄虚子站住了脚,回身看着榻上气喘吁吁的少年。
此时夕阳正盛,窗外红霞满天,光穿过窗扉和床帐,斜斜落在眼前少年的脸上,如同镀了一层金边。
良久,玄虚子开头道:“你且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