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第二天一早,我就换上了质量最好的衣服,带着我的两个爱徒——丁敏君和贝锦仪,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下山了。
师姐和静虚留在山上,照顾那些孩子们。
两个女孩明显是被山上枯燥的生活憋坏了,一路东张西望,新鲜的不得了。
元末,农民四处起义,再加上连年旱灾,哪里还有那些繁华的光景。在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不少,但总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寂寥与萧条。
在街头的一角,一个妇女带着几个小女孩蹲在那里。她们衣着褴褛,脸上也脏兮兮的,每个小女孩头上还插着一根稻草。她们约莫和丁敏君差不多的年纪,或许还更小些,但是一个个望着都如同瘦鸡般。她们的面容都掩盖在脏污之下,唯有一双眼睛还算醒目,只是那眸子中也不过死气沉沉,毫无一个孩子该有的生气。
我的心猛地瑟缩了一下,在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一旦灾难来袭,女孩们总是首先被放弃的那一个。
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他们甚至都没空多分点目光给这些可怜的女孩。就算在盛世都不一定有人愿意出钱买下她们,何况是在这个人人都吃不饱的动荡年代呢?
贝锦仪望望我又望望那群孩子,欲言又止。
“走吧。”我叹了一口气。
方家的宅子就在这条街的尽头。许多年未见,这座宅子除了更加死气沉沉与落败以外,丝毫没有改变——依旧给我那种作呕的感觉。
我绕着方宅转悠了几圈,就这么进去?那也太没面子了吧?完全衬托不了我一代宗师的风采啊。
我想了想,终究没敢迈进去。
我回身望着贝锦仪和丁敏君道:“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两个小姑娘虽然不解,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望着我,但也是乖觉的点了点头。
我带着她们有四处走了走,但是脚步总是不由自主的绕到方家大门前。终于,在第N次站到方家大门门口的时候,丁敏君怒了。
——我一直都说丁敏君是最懂我的那个徒弟,事实果然如此。
丁敏君上前怒气冲冲的踹了两下大门,高声吼道:“峨眉派掌门前来拜访方府,尔等快快出来迎接!”
那声音果然怎么听怎么得瑟,怎么听都觉得欠扁。虽然我平时总是自诩脸皮颇厚,但是听到这等叫门的话语,老脸还是红上一红。
——由此可见,平时总是污蔑我脸皮厚的人们是多么的愚昧无知啊。
果然,方府的大门开了细溜一条小缝。里面探出了一个鼠头鼠脑的家伙,不满的瞪了我三人一眼,骂道:“乱嚷嚷什么?要化缘到别处化去,快走快走!”
老尼的鼻子险些被这人给气歪咯。
但是一代宗师还是要有一代宗师的气度的,咱可万万不能丢了峨眉派的脸面。于是,我使了个眼色给丁敏君。
丁敏君这厮果然反应极快,不愧是我的好徒儿。她立马抽出剑来,架到那货的脖子上,恶声恶气的说道:“你乱说什么?峨眉派掌门肯驾临你们小小府邸,已是给了你们极大的颜面,再如此不识抬举,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门房果然是个吃软怕硬的孬种,一见到丁敏君的架势,腿立刻软了,连说话也哆哆嗦嗦的:“姑娘,有话好好说,这是何必呢?”
啧,我善良而又仁慈的大发了善心。“乖徒儿,下次不用如此凶神恶煞的,吓到人家怎么办?”我出言道。
那门房极会见风使舵的,连忙附和我道:“对对,师太说的对。”
我微微一笑,继续温婉尔雅的对丁敏君说道:“光恐吓人多没品啊,下次一定要说到做到才是。要知道,我们出家人可是从来不打诳语的。”
那门房一听,险些瘫倒在地。
贝锦仪站在我身后,面红耳赤,羞愧地都快冒烟了。这个徒儿真是,承受能力如此薄弱,将来怎么好承受我的衣钵呢?我万分苦恼啊。
我们在门前说着话,这时,一群人扶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那个男人面露疲色,肤色苍白,简直比林妹妹还娇弱。他看到我,眸中一亮,虚弱道:“青瑶,你可总算肯回家了。”
扶着他的下人们有不少是年轻的面孔,想来是不知道我与方家的过往的。倒是一个老人怒叱他们道:“都愣着干吗,还不赶快向二小姐请安。”
众仆一愣。有一个反应快的,连忙跪倒道:“请二小姐安。”其余人这才恍然大悟,跪了一大片。
也无怪他们疑惑,连我两个乖徒儿也是不明不白的,张着大嘴看着我。
“这一声我可担不起。”我冷冷一笑道,“贫尼乃是峨眉派的出家人,法号灭绝。”
那男人面色一暗,似是十分难过,“妹妹,我绝没有你想象的那个意思。母亲那时候也是糊涂,希望你原谅她。”
奇怪,他难过什么?该难过的人不应该是我才是吗?
原谅?我为何要做出这种让别人舒坦让自己难受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