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华病了,在她出了一趟宫,又去了一趟教坊司,见了两个名为采青、采红的女妓再从唐家回到延福宫安安静静的用了膳,躺床上休息的时候就已经人事不省了。
太医说,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又动了怒,加上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陡然之间断了,支撑着她活下去的那口气泄了,便成了如今这样了。
她心脉受损,决心赴死,已有了油尽灯枯之象。
为了方便看顾,萧照把顾清华从延福宫搬到了文德殿与他同住,后宫里阴云滚滚云中隐隐藏着闪电雷鸣却没有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也没有一道雷鸣响彻天际。
今日早朝皇帝又拒了朝臣提议的晋封先帝贵妃沈氏为皇太后的事情,并在大朝上将提晋沈太妃为沈太后的姚老尚书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又将整个御史台的黑乌鸦们单拎出来批成了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罔顾君恩不事国.母的狼心狗肺之徒。
“你们只看见了朕不晋沈氏为皇太后,难道就看不见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罔顾理法规矩,想要绕过朕之嫡母,先帝从宣德门抬进去的皇后提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为皇太后吗?”
“还是你们以为朕跟你们一样,也是一样的狼心狗肺,无视伦理纲常,是桀纣之流?”
萧照挨个点着魏相、陆相、王相等人,“你、你、你还有你们,都老糊涂了吗?”
“益州地震的折子已经压了三天了,昨日河北三路大雪掩城的折子你们是眼瞎了没看到,还是装作不知?他沈家、沈家已经凌驾于皇家之上了吗?这天下到底是我萧家的天下,还是他沈家的天下?”
“臣有罪!”早就呼啦啦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们,出了不痛不痒的说一句‘臣有罪’谁还管这件事谁是谁非,他们只知道除了要惜取眼前利益之外还要保障日后的利益,是非曲直并不是皇帝想要的,也不是他们能给的,他们能做的,不过是挨一顿骂,让皇帝消消气儿,然后转过头去看看能不能将沈家拉下马,如果能,他们自己手里又有那些人是可以安排上去把沈家挪出来的坑给填上的。
萧照冷冷的看了跪了满堂的大人们一眼,留下一句,“既有罪,那就上折子陈罪吧!”在懒得跟他们废话,折身就走了。
萧照在紫宸殿说的那一番话,在不过午的时候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而不该知道的人则是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昭怀帝姬将萧照评价沈太妃的那一句‘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滚到舌尖来来回回的品味还觉不够,硬是掐着饭点的时候叫人备车她要去宜春苑。
就着那一句话,以及四五样清淡素菜昭怀帝姬竟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
用过膳后,昭怀帝姬端着一杯清茶,一边喝着的时候嘴角的笑意便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阿娘,这么热闹的场面我竟没有亲眼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宁太后看着昭怀帝姬连眉眼里都带着笑哪有半分可惜的样子,只怕是恨不得大笑个三天三夜后再开怀畅饮与月同游一番,便忍不住提醒她道:“你也别太张扬了,官家不过一时口误之言,谁知道他想用这句话钓出多少别有用心之徒?”
宁太后的话就像是一盆雪水‘哗啦’一声脆响,直将昭怀帝姬的满心欢喜浇成了个脚底冒凉烟,“阿娘,”昭怀帝姬有些败兴的喊了一句,“你这话也太……府里有七郎有岚哥儿我连高兴一下都得藏着掖着,好不容易来了阿娘这里,你就不能让我痛快一点儿吗?”
“也没让你憋着不痛快,”宁太后虽喜安稳不喜争抢,可也到底是先帝在时唯一的一个皇后,她要是真的不争不抢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哪还活得到今天听得到官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她只是不蠢,并不是不知道今天官家把话放在这儿,一日不收回去,那她就一日不能心安理得的再一次从宣德门进那座宫。“是你还没明白,官家这话既说出了口,那便是将阿娘回宫的路给堵死了。”
昭怀帝姬能自己一个人在宫里跟那些兄弟姐妹们单打独斗到出嫁也并非一味的逞强好勇之人,又有宁太后的那句话,自然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整个人恍惚了一下,才带着些被人戏弄过后的恼怒低声应了一句,“倒是我小瞧了他了,本以为几个兄弟当中他最是正人君子不过,想不到他竟还有如此小人的时候。”
“凡事,你都该多想想,如今官家毕竟不是你阿爹,”宁太后想起她那个总喜欢耍手段又喜欢看别人耍手段总是一副智珠在握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的夫君,再看一下现在的昭怀,她学会了去耍手段却没有学会体察人言,“你阿爹是乐得看你们相争,因为他就是这样过来的。依你之见,你认为官家他会跟你阿爹一样吗?”
昭怀帝姬虽然对宁太后之言极度不忿,但到底没有被那一点不忿影响了判断,最后她有些不情愿的摇了下头,“不会,他们不一样。”
“你知道就好。”宁太后看着有些丧气的昭怀帝姬到底不忍她继续如此,便捡了顾清源的几件小事来说,“你看看,到底是顾家的小娘子,走到哪都吃得开。”
昭怀帝姬陪着假笑了一下,还是宁太后看不下去了借口要休息一阵把她打发出去逛园子了。
宜春苑以繁华似锦,池沼秀丽闻名京师,一步一景并不是虚话,便是随意拨给浣衣房的院子都比寻常的院子要精美秀丽上几分。
宜春苑里只有太后一个主子,偶尔昭怀帝姬会带着麟儿过来陪宁太后小主几日,至于其他的便是朝中大臣家的夫人老夫人有会过来陪宁太后赏赏景、聊聊天、说说话的,那也不会在宜春苑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