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看来你的思维弹性比我想的要高多了。”青年点点头，“在恶人为所欲为的时候，好人多半都还等待着某个更高位的存在突然出现，对恶行加以‘裁决’，自己则坚持着不肯伤害任何人。在恶人已经达成目的的时候，好人还在犹豫不决，踌躇着不肯下决断，不肯脏了自己的手。”
吉野顺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想起自己经历的一切，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要脏了自己的手，那他能想到的方法往往都不那么光明正大，毕竟正面他根本打不过那三个人。
剩下的只有谋杀……之类的。
他无法做到完美无缺，换言之，等于根本做不到。
因为一旦自己那么做了，连母亲都会在身心上受到束缚，她会背负着罪恶感和教育不当的指责，在周围人的冷眼相待中过一辈子……
不，不仅是那样。
顺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正在以母亲作为借口，逃避自己真实的想法。
——实际上，不想害人，不想背负罪恶感，不想被束缚的，是我自己。
我想做个好人，想要安稳地度过一生，然后寿终正寝。
所以，就算有一个‘让我讨厌的人全都去死’的按钮，我也不会按下。
只是这样简单又坚决的愿望而已，与其迎来变为恶人的结局，还不如让自己默默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阴暗水沟里……
“等一下等一下，先不要那么灰心，远不到绝望的时候，”房石阳明看出他的想法，及时打断道，“对于一些无法被社会管理的存在，在成功引起社会关注，完善法律之前，仅仅使用普通的思维模式还不够。”
“……是说，需要‘思维弹性’的意思？”
“你懂得很快嘛。”青年冲他笑了一下，“没错，与其纠结正确与否，不如干脆就做个不那么好的好人。然后站在不自由的一边，找机会向高高在上的自由发起反击，但是又保持着底线与良知。”
就像他在休水做过的那些事一样。
……不过那时候在‘被允许’的特殊状态下，他曾经抛弃了一切良知和底线。
要是被顺平知道，估计会直接厌恶恐惧起自己也说不定。
想到这，房石阳明把那些东西抛到脑后，放缓了语气。
“必要的时候‘求助于朋友’完全可以，手段卑鄙一点也不是大事，前提是必须要有勇气——用来承担那些你说的话语做的事，单纯的‘随心所欲’是绝对不行的。”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总要让那些家伙知道，生活可比想象的要艰难多了。”
——艰难。
听见这个词的少年心里一酸，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突然，天旋地转。
“哇啊！！！”
原来是秋千的链子突然断了，他猛地摔在地上的杂草中间。
最初的冲击结束后，眼前却是夏日一望无际的深蓝天空，他一时间看得愣神。
“……噗。”
房石阳明差点笑出声，但下一刻，他坐着的秋千也突然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
“啊糟了！”手里的点心！
同样倒在草地上的茶发青年，只来得及保护好袋子里的那些，手里的白糖糕被摔得远远的，脑袋上也满是杂草。
“完了，不会被诅咒吧……先祖大人请原谅我！”
“……哈哈，”看着刚才嘲笑自己的青年狼狈的样子，吉野顺平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啊哈哈哈哈！！活该。”
笑得肚子好痛。
为什么呢？明明前几分钟还那么迷茫难过来着。
“这么快就放下坚持了吗？”房石阳明望着苍天长叹，“请多再做几分钟好人啊吉野同学！还有，我们最好在被发现之前逃掉啊！”
一阵手忙脚乱。
等房石阳明终于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他随手拿了块点心吃着，打算看看小说打发时间，却发现旁边在浏览网页的继国岩胜皱起眉头。
“有个帖子……不见了。”武士说道。
“喔，那就是被发帖人自己删掉了。”
“……说过的话，分明覆水难收。”
“你这个切入点还挺深刻，但是聊下去就太沉重了。”房石阳明眯起眼睛笑了，用手机打开自己石沉大海的那个帖子，果不其然，多了一条新回复，于是转头问家里的幽灵，“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嗯？”
“陪我去见个网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