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青心跳一滞,面前清俊的少年静静看着她这呆傻模样,从上往下将人扫了个遍。
“是你,大半夜不睡,鬼鬼祟祟,该不会是——”宁朝反手拍了拍她苍白的面颊,俯身轻问,“当真是哪儿逃出来的?觉得这个客栈老板有利可图,适才趁夜要以□□之?”
跪在床前的小郎君惊恐瞪大双眼,骤然一声惊雷迫使得兰青浑身紧绷到极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身后似有脚步声,宁朝瞥了眼门,转眼间就见这面皮白净、秀丽身娇的小倌抖如筛糠,几乎是疯了一般往他床上爬。冰凉瘦弱的小身板蜷成一团,用所有力气往前拱,都把他当成空气。
“好大的胆子,破窗而进,真当窗户不要钱。”
他一手从后拽住兰青的领口,同时拉过被子将人蒙头盖住,遮掩身形。
才做完一切,门被人嘭地声踹开,扑面的冷风吹得纱帐直飘起。电光一闪之下,四周亮如白昼,一切清清郎朗。
暗夜里,潮而湿的小城在安静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
宁朝看了看,慵懒不复存,只是仍笑道:
“一、二、三四五,倒是人多,可都来欺负我一个小掌柜,实非大丈夫所为。”
门前五个暗卫浑身肃杀,冒雨而来,衣角雨水缓缓滴坠。
其中一人盯了他一会儿,正待上前时分有人提灯从廊上走来。只见是个穿着青短褐的小伙计,圆脸蛋,一双细长眼,端的是个讨喜模样。他如今拱手道:“诸位是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若是要久留悦来客栈,咱们的账本子上是要记一笔的,诸位可别坏了规矩。”
雨珠敲打青瓦,黑暗里压抑极了。
宁朝坐起身拢了拢衣裳,披发跣足,缓缓道:“今夜若坏规矩,日后路就难走了,诸位有事,所谓何事,一齐说清楚,免得在下一头雾水。”
他背对着自己的床榻,而床上躲着的兰青早已捂着嘴,被褥盖头,声音都被隔弱些许,雷声不断,雨声如鼓点,愈发急促。
她知道那些人是谁,又是为何而来。
自己如今已是笼中困兽,被陌生的淡香包裹着,她泪流满面。
兰青是个逃奴,按照大燕律例,逃奴一旦被捉拿回去,最好的下场不过被打死。
躲藏在此方寸之间,她思绪几乎不受控制地飘到那一个炎热的午后。
犹记得寺庙里的檀香味道极为浓,暖风熏的人昏昏欲睡。
高高的佛塔上,大公子的那些话阴魂不散,一直刻在兰青的脑海中。
“阿兰若是跑了,那就不是爷的心肝。”
一双手从斜襟探入,身后之人声音低沉。
“爷待阿兰犹如至亲之人,阿兰若是离去,便是天涯海角,爷都得把你绑回来。可这绑回来之后,你便是贱奴。”
“对待贱奴,爷有成千上百的法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细品之下,言语间竟有几许阴毒。
……
悦来客栈里,宁朝仍与几个暗卫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尚还能叫做和善,奈何一问三不知,清隽的眉眼被披散的乌发遮住半边,透着股风流劲。
说了半天,知晓他们是要搜寻一个女子,模样标致,宁朝细细回想着,除了那个小矮子外,极少有人在宁朝眼中称得上模样标致这一形容。
且那张小脸上一双眼睛叫他尤为喜爱。
联想起她傍晚的反应,应是没错的,只性别稍存差异,若是女扮男装,那也不差。
宁朝思罢,问道:
“漂亮人我今儿可没见过,不过你说的那位欠的什么债?诸君不辞辛苦,夜里还吓唬到了我,实在叫人好奇。”
“总之是欠下债,旁的郎君莫要多管。”
“这可不是多管。如今有外人闯入店中,我既不记名也不许问缘由,那这掌柜还做什么,趁早关门大吉。”
宁朝摊了摊手,颇为苦恼,走廊上一盏灯暖蓬蓬得照亮楼梯拐角处,小伙计站的恭恭敬敬。
“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大家就不能再如此平和下去,说罢,是按规矩来还是——”
他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冷淡无味。
规矩?
领头暗卫道:“若是不从,便要按咱们府上规矩来,届时伤了无故的小掌柜,赔钱算账时候郎君莫要再与咱们几个扯皮。”
宁朝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语,当下很是感兴趣。
“诸位年纪瞧着也不小,怎么在悦来客栈大言不惭。”他掸了掸袖子,可惜道,“既然你们也有规矩,那就不妙了。在旁人的地盘上撒野,可有吃过亏?”
可不等人反应,在宁朝说话间刚才出来的小伙计便先发难,简直出人意料。
手中打着的灯刹那间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