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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1 / 2)


这后头过了几日,县里热闹消减。

香客一走客栈便恢复以往的冷清,兰青百无聊赖地在客栈里描绣样。外面天阴阴沉沉,叶止归来时分已是午后。

宽袖盈风,风里雨丝飘摇。他提着食盒走到兰青跟前,身上穿着湖绸青黑直裰,腰间玛瑙带钩,玄色宫绦上挂了个半旧的秋香色香囊,浑身有潮气。

几日功夫叶止已习惯兰青的称呼,这回听她喊了声爹,只点点头不出声。

“爹爹出去这么久,宁朝跟知了一样,烦都烦死了。”兰青说着将纸笔放好,挽袖先替他倒了杯热茶,说道,“今儿是处暑,宝源方才说要去菜市口那里买只活鸭子回来,晚上吃卤炖炙鸭。我记得爹爹好像喜欢吃鸡,那等会儿我跟他一道买只。女儿瞧着爹近来面色不大好,晚间也常失眠出来,看样子是得补补身子了。”

她额前的碎发遮挡住淡淡长眉,叶止单单看着,低头呷了口茶。宁朝的客栈几乎是入不敷出,茶便用的六安茶。北边人喜欢,而南边的并不有多稀罕。此茶味苦而不发香,入口后那股子苦涩味道盘桓一阵子,暮夏之际酽酽一碗茶格外提神。

“你哥哥呢?”叶止问。

兰青不听便罢,一听则浑身不自在,忙摆摆手,苦笑道:“您怎么跟他一伙儿了,他算哪门子哥哥。只会欺负我、调.戏我。”

“也是。”叶止闻言弹了几下杯沿,杯中一圈一圈涟漪荡开,晕开他那抹微不可见的笑。

“宁朝这个混球滚哪儿去了?”他又问。

这下兰青忍不住,指着门外道:“爹你从东边来,他方往西便去了。提着酒壶,兴许是去打酒。”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黑漆点燃的瞳孔仿佛缀了星子,对着叶止尽显一片真诚。

客栈早已染上古旧气息,一切似乎都与兰青格格不入。而她自沉浸在虚幻与现实之中,于一个临界点上活的好好的。

若有朝一日她从中清醒,叶止笃定兰青是要扒个地缝钻进去。他于是将态度放的平淡,期盼着那一日到来后不至于使她过于难堪。

一盏茶功夫尽,雨点肉眼可见打湿门前方砖,兰青赶忙去查看所有窗户有无合上,留下叶止一人。

他在大堂里续了茶水,无人时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布料,看久了便眼睛酸涩。

这是块白色粗布,藏在靠墙的树干一角上,被发现时周围痕迹已被那几日大雨冲刷干净。分明是有人进去了,仵作验尸后却认为是自杀。

叶止闭了闭眼,手慢慢收紧。

若陈奚也与兰青一般,她必然是看错了一个人,在旁人蛊惑之下血流过多致死。

可那个人是谁?

思来想去他一锤砸在桌上,眼神阴鹜。陈奚与人向来无冤无仇,竟要遭此横祸。若他能找出此人,无须送官,暗地里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才解恨。

……

雨声密集,宁朝过了会便冒雨匆匆赶回,青纱衣撒上都是雨痕,那张清隽的脸上也同今日天气一般,阴云密布。

“兰青呢?”一进门他便问,东张西望,搁了怀里酒壶。宁朝见叶止不答,下一刻便往楼上找。

叶止看他迫不及待上楼,冷嘲道:“兰青怎么会丢了她爹独自逃跑,你急的跟个猴似的,快回来坐下,我有话说。”

宁朝靠着扶手,闻言稍稍扭过身子,语气低沉,俱是不耐。

“你有屁就放,她不过喊你几声,你就真入戏了?”

“粗鄙。”叶止取出帕子,细细擦过溅到手上的茶水,不欲与他争吵。

宁朝扬眉,手边只恨没有弓箭在手,要不然就是一箭过去,定要将他射个穿透,再叫他嘴贱。

好不容易从一个房里搜出兰青,他提着人没好声道:“近来你不要出门。我几天前入城就见到一张告示。原以为是捉个普通采花贼,今儿打酒听却说那狗贼采了张员外的千金。院里无一人察觉,手段了得。事后张小姐不哭不闹,竟以为那是她的夫婿,说的跟真的一般。可她那夫君分明已经赴京准备科考去了,如何还留在福安县。”

兰青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看手指,他说这段话时无甚在意。

倒是叶止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便是出了个滑稽事。张小姐冲着她父亲张员外叫哥哥。亲哥哥被当做马夫张小三,无论如何都纠正不过。请的几个大夫要么说她受惊过度要么便是脑子出问题,找不出根本的原因。这事今儿一早传遍了茶肆酒馆。”宁朝微微一叹,揉了揉兰青的头,用力往下摁了摁,不悦道,“这事与你有关,你怎么半点不关心?”

兰青看他莫名其妙的,躲过去便要扯叶止的大袖子,口里道:“与我有什么干系,我爹在这里,有什么好关心的。”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感,如此态度使得宁朝平静不少。

他淡淡扫了兰青一眼,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天青色素绢衫,绣鞋上云头露在宽襕裙外,一只雪白手腕露出一截,拉着另一个男人的袖口,动作小心翼翼。

这算什么,自己竟如此不值当么。

雨声淅淅沥沥,似扣在心扉上,点点滴滴,绵绵不断。

宁朝硬将兰青扯到身边,不许人躲。视线一对,兰青就见他眼眸深深,有旁的情绪如浮光掠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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