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刚刚下山,不适应山下的环境,紫胤与十七回到客栈时,长生还未清醒,二人便坐在一旁等那孩子醒来。紫胤本已阖上双目不动如山,但身旁的十七却一刻也不老实,他抬眼望去,却看到十七趴在桌案上,一会儿头枕着手臂,一会儿又去扯茶杯给自己倒茶,倒了茶却不喝,眼睛直勾勾盯着茶杯,渗人得很。
“那茶盏可有不妥?”紫胤无奈,遂开口问道。
“没有……”十七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简直宛如智障,忙摆手道:“有些走神。”
紫胤这才觉察出十七面色苍白,就连唇色也淡了许多,看起来却像是大病初愈了。
“……啊,失血过多,过会儿就好。”
十七倒是没有瞎说,他确实是失血过多,头晕目眩躁动不安也是由此而来,撑到这会儿没倒也算他厉害。他也不去管旁边的紫胤,径自看了看还剩一半的血条,反手就在包裹里挑出补血药磕了一颗——该死的红药还有冷却时间,一颗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他现在的血条虽然不算是大boss好歹也是个小的,不算特别厚却也不薄,加那点血真是什么用都没有。
十七这时又在暗恨自己不是个奶,磕了一颗补血药又磕了加状态的药物后才堪堪恢复那一小块,这会儿又不方便打坐,要有个奶妈简直就是天堂。
然而并没有,真让人难过。
墨蓝天穹转为灰白,隐隐可闻鸡鸣,长生终是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呆愣地坐在床榻上,似是还有些茫然,半晌才将目光转至十七那处,道:“师父……早。”
声音软软糯糯,听起来比平时还要乖巧。
“早。”十七自觉状态好了不少,便起身走到长生身边,抬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发顶:“快好好收拾一下,紫胤真人来了。”
“……哦。”
长生闻言,乖乖下地穿鞋,然后又乖乖走到脸盆旁拽了小板凳踩在上面安静洗漱。十七也不言语,就拢袖站在一旁,面带笑意看着那还未清醒的孩童。
果然。
冷水让长生的思绪由混沌转为清晰,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除了他的师父,还有另一位客人。他匆匆忙忙擦净了脸,小手胡乱抹了把有些散乱的发髻,转身一礼道:“见……见过紫胤真人!”
磕磕巴巴,那耳根都像是要滴血一般。
可爱极了。
紫胤对长生的尴尬视而不见,只是微微颔首道:“嗯。”
十七又感慨一下这大佬果然是大佬。若不是他脸皮厚,就这冰山一样的存在,别说熟识了,就连搭个话都困难万分,所幸他如今与紫胤也能够堪堪称得上是友人,倒也算是造化了。
“你这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十七忍笑,板着脸冲长生扬了扬下颌:“在紫胤真人面前如此失礼,着实不该,还不去拾掇一下自己?”
“……是,师父!”
长生抿着唇转头去换衣服梳头发,紫胤却不甚赞同望向十七道:“何必如此?”
十七平素就随意得很,在长生面前却讲起了这等礼数,倒也极为少见。
“我是在逗他呢。”十七揽袖给紫胤倒了杯茶,并指将茶盏推去道:“小孩子嘛,还是活泼些好。”
紫胤对此不予置评,只是将茶盏举至唇边,浅浅抿了一口便罢。
“该我带他去天墉,还是你我一同?”良久,紫胤开口问道:“我正巧顺路。”
天色渐明,几缕日光从窗棂中投入,让十七身上恢复了几分暖意,正巧长生也打理完自己向这边走了过来,十七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不急……一会儿我问问长生,再做打算吧。”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枉顾长生的意愿自行决定那孩子的去留,没办法,他就是这么通情达理的人。
***
十七这边暂且不提,而在那天穹之上,上古烈山部的大祭司,如今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好。
破界本是好事,可破了界后他才发现事情与想象中的另有差距。烈山部人久居城中,浊气下降,清气上升,族民压根就受不得浊气,更别谈下界了。
这边下界之事陷入瓶颈。那边却另有转机。
于矩木之中休养生息的魔界来客终于苏醒,他虽然力量被十七夺走大半,但魔核还在,只要核心不破,那他就是永存。
矩木自然是最好的栖息之地,而由于他身上气息渐弱,倒也没被他人发现,这给了他可趁之机来尝试恢复至最佳状态。
可惜他堪堪到了能够苏醒的程度,便被依附于矩木的流月城城主沧溟发现了端倪。
沧溟发现后,沈夜自然也就发现了。
“……心魔?”沈夜坐于宽大座椅之上,一手扶额,眉心微皱道:“怪不得……”
他终是知晓了当时十七为何叫他小心,这些年他倒是小心探查,却一无所获,若不是心魔露了端倪被沧溟发现,恐怕他还不会发现这矩木居然被魔界来客当了休养生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