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祭司在客房里宅了一天,他本是同十七借着拜寿的名义来到花家堡,这宾客不出去拜寿也有些失礼,十七倒是跟花老爷解释了几句,只说他这个旧友本就身体抱恙,还不喜欢吵闹,此番前来拜寿还是他硬拉来的,还请花伯父不要怪罪。
他一把年纪,却叫‘伯父’叫得理直气壮,花如令听他语气真诚,又想到了瞳的眼罩和轮椅,觉得这人看起来都病入膏肓了还要来参加他的寿诞,还有什么可怪罪的?如此一来,也就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了。
当夜,在诸人都歇下之后,花满楼的房间却仍是灯火通明。他向来温和,这时却取出了平日少用的佩剑,坐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剑身,面上的表情也是少有的严肃。
“花公子,你的心不静。”
十七也知晓了前因后果,自然知道花满楼在担忧什么,也明白花如令和陆小凤在打什么主意。老实说,他对这个所谓‘解除花七童心病大作战’的计划不抱有太大希望,不过他只是个外人,在事实未曾明了之前还是少说话为好。
此刻他正在花满楼房间看着这位温和的花公子面带煞气擦着宝剑。花满楼紧张,他可不紧张——
“要我为你卜上一卦么?”
他语调轻佻,花满楼却不敢不信他,相识数日,花家公子不敢说十分了解十七,却也知晓他是个有鬼神之能的高人。
若是让十七知道花满楼如此想他,估计转身就会抱着肚子去笑了。
“穆道长。”花满楼的声音比之平日干涩许多:“您可否告诉我,铁鞋大盗是否还活着?”
他幼时被铁鞋大盗所害瞎了双眼,即使是长大成人也无法忘记他目盲前看到的最后一张脸,那张脸变成了他的梦靥,这些年虽说已经看开看透,但要细细说来,恐怕铁鞋大盗算是花满楼唯一的心病了。昔日他父兄只说铁鞋大盗已然伏诛,他觉得那人活着一定是错觉,而现在发生的事情却告诉他,自己没有想错。
十七并不会卜算之术,但是他眼力却不错,修仙之人对凡人那些伎俩看得透彻,一眼望去就知道哪个身体抱恙,哪个受着伤,哪个形容鬼祟,哪个人又易了容。
前来祝寿的人不少,心怀鬼胎的也不是没有,至少十七已经发现了三四个目的不纯之人,不过因为跟他没什么关系,也就没去理会。
而铁鞋大盗,恰巧在这几人之内。
“他没死是真,想要得到什么也不假。”十七闻言笑道:“我知你心绪不宁,但恕我直言……现在的你处于下风。”
敌暗我明,而花满楼如今已被铁鞋大盗扰乱了心神。一个人要是失去了冷静,就等于失去了制胜的先机,更可况铁鞋大盗居心叵测,花满楼此时的模样恐怕正中他下怀。
“我知道,可是……”
花满楼眉头紧皱,刚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嘈杂之声,里面夹杂了几声叫喊,似是有人在说什么铁鞋大盗。他神色一凛,忙持剑起身冲出门外。
“陆小凤!”
人在情急时会叫出亲近之人的名号,花满楼亦是如此。他信任陆小凤,也知道以陆小凤的性格,有事定会出去看热闹,但现在他叫了陆小凤的名字,却没人应声。
陆小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花满楼如此想着,站在庭院中央,双耳捕捉着一切声音——蝉鸣声,喘息声,宾客们与父亲赶来的脚步声,还有屋顶的……打斗声!
是铁鞋大盗!
他急匆匆追着铁鞋的踪迹,上前与其打斗,而十七却悠哉地踱步而来,仰头看了看,却觉得这月色果然不错。
大部分人都听到动静出了门,但七杀祭司却是例外,十七寻思着,估计那人已经布了个隔音结界睡下了。
他没有猜错,事实正是如此。花满楼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铁鞋大盗居然是陆小凤所扮,一气之下扔了剑。而差点被友人捅死的陆小凤却发现他穿的所谓‘刀枪不入’的软甲早就被人掉了包。
——铁鞋大盗或许真的没死。
所有人的心中都闪过这样的想法,而他们下一刻就发现了死的另有其人。
死者是前来给花老爷祝寿的乌掌门,在他身上发现了铁鞋大盗留下来的血脚印。
众人大骇,有人窃窃私语,说那铁鞋大盗真是鬼神不成?
“是不是鬼神我不知道。”
人群中有人发了话,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名为关泰,在江湖上也算是个豪杰,但他此刻却一身戾气,怀疑的目光扫向诸人,最终落在了十七的身上,道:“可是这位道长,同你一起来的那人呢?这一天可都不见他踪影啊。”
关泰所指自然是如今还睡在房里的七杀祭司。
有些人自然也开始怀疑起来——毕竟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一天都未曾出现,甚至到现在都不见人影,这么想着嫌疑自然很大。
陆小凤与花满楼自然是不相信的,只是他们也没有证据,而没有证据,就不能偏袒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