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离去时,客栈老板还有些依依不舍,这年头包下一个小院的客人也不是没有,但包下院子,且一住就是一两个月的客人可少见了,加上每日的吃食,这次他们可赚了满钵。
穆道长不在乎身外之物,但不该花的,他一文都不会花,所以他退房也退得干脆利落,对客栈老板的不舍表情,只当视而不见。
赶往太原自然是花家来安排,马车是上好的马车,传闻被妙手朱停改造过,性能更胜一筹,速度极快还防震,马车内宽敞无比,正中央是一方矮桌,矮桌上还有用磁石固定的茶壶及瓷杯。自然,马也是能日行千里的好马。
十七在感慨花家有钱之余,也只能再次暗叹流月城穷了——下界一趟,连出差经费都没有,自家徒儿那一身祭司袍皱皱巴巴,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从前是这身,如今过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是这一身,简直让他这个做师尊的看着糟心得不得了。
临行前他给紫胤传了信,细细述说了他如今困扰之事,紫胤兴许是在闭关,并无回话。索性十七也不急,便随着花满楼一同前往山西了。
赶车的是花家的下人,沉默寡言,办事却十分靠谱。一路上二人饮茶聊天,到了好去处再下去赏赏景,倒也不算难熬了。花满楼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即使是荒郊野外他也能怡然自乐,别的不说,单是这点,就足够让十七敬佩的了。
这日二人又在一座小镇落脚,花家产业遍布各地,这里自然也有花家名下的客栈,掌柜挑了两间上房,马也喂足了草料,准备休整一日再行赶路,二人风尘仆仆,也该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才对。
这一觉便睡到满天星辰。
昼夜颠倒是有些不妥,十七伸了个懒腰,便出门去寻花满楼了。不出所料,花满楼也是刚醒不久,二人便闲聊起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多年前的江湖轶事上。
那时还没有陆小凤的传说,更没有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那时的人们谈论的是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铁花,还有冠绝天下的妙僧无花,剑术超群的薛衣人,还有杀人不过一剑的杀手中原一点红。
自然,少不了那无争山庄的少庄主。
花满楼幼时是听着这些江湖传闻长大的,他眼盲后,家人不敢让他出门行走,便总是有人在他耳边讲故事。他们给花满楼将瑰丽雄奇的大沙漠,讲那当时最美丽,也是最可怕的女人石观音,还讲名动天下的楚香帅是如何深入沙漠腹地,缔造了又一个传奇。
“只可惜,那妙僧无花为母赎罪,言说自闭于少林,不然江湖上又会多出一则传奇了。”花满楼叹道:“当年我听了亦是十分神往,也想去少林听妙僧说禅。然而却未能如愿。”
“这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石观音……”花满楼道:“虽说她恶贯满盈,但仍是妙僧之母。无花如今仍呆在戒律院中不得出,外人恐怕是无法相见了。”
“倒是遗憾。”
十七听了也没什么感想,只是想着那妙僧也太惨了些,偏生连累他的还是母亲,他也无可奈何。虽说佛道之争由来已久,不过纯阳和少林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差,都是武林泰斗,又何必对那些小事搞得彼此都不愉快。况且,十七觉得少林寺的那些和尚还是挺可爱的,偶尔遇上团体作战,队里有一个大师简直让人安心得不得了,只是不知道此间的少林又是何等模样。
“饲虎喂鹰,舍生成仁……那位无花大师曾说过,少林有一绝技名为舍身,当年他就是以此救下濒死的母亲,只可惜……石观音容貌已成枯骨,自然是不想活的,转头便自裁了。那之后,无花大师自请为母顶罪,也是可叹。”
“等……等等?!”
话至此处,十七才觉出不对劲来:“你是说,舍身?!”
“正是。”花满楼道:“舍身之术神乎其神,便是当年的天峰大师,都说这门功法只有无花一人会用。”
十七:……废话这是剑三大唐少林的和尚们用的技能当然只要这一人会用了。
他没想到这无花大师也与大唐有些渊源,就是不知道这人又是何等情况,不过若也是大唐子民,恐怕早就与那原随云联络过了。
不止他一人来到此间,也不止他一人无法回去——如此想想,他心中却平衡了不少。
“看来,我得空还要去一趟少林才是。”十七笑道:“那位无花大师,恐怕也是个妙人。”
“是啊,妙人。”花满楼垂目叹道:“当年的江湖何等热闹,若是亲身经历,该有多好?”
十七不予置评,他对其他人不熟,但对那位‘原少庄主’可是熟识得很,那人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若是给他个机会,他能把这江湖都搅个天翻地覆,只可惜听花满楼所言,当年的江湖发生过不少大事,但没有一件是跟原随云有关的。
“原少庄主也该是妙人才对。”十七笑着往嘴里塞了颗葡萄:“若真是那位故人,恐怕就不止是‘妙’字能够形容的了。”
花满楼向来不喜欢谈论长辈的是非,特别是那位对他影响至深的长辈,但听十七问了,他也就挑了些不重要的事情讲了出来。
“表叔其人……我不敢随意评价,我去他身边时,他虽未至而立之年,却已深入简出,并不涉足江湖之事。”
他被送去山西太原那年正巧九岁,因那些传闻,他本以为那位表叔会是个老成持重之人,谁知那时原少庄主还才二十五六,正是锐意进取之时。可原老庄主那时身体已不是很好,原随云便一边呆在庄内,揽下大部分事务,另一边暗自寻访名医,为父亲调养身体,早几年他还随意起了个名字,外出走走,闯出些许名声,交两三好友。他武艺高强,点穴截脉的本事可谓一绝,当时也有不少一流好手败在他名下。年纪轻轻,武艺却臻至化境,旁人自然是十分艳羡,但原少庄主自父亲病后,便闭门不出,以至于江湖上也只流传着他早年的些许传说,大部分却是用了化名,真实性也无法考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