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上高速还?要过几个岔口,单季秋让沈素约在这儿等一会?儿,自己跑到对面跟司机耐心地指路。
就在这时,一阵刺眼的光线从不远处射了过来。
单季正好转身就看到一辆跑车驶离了本来的路线朝路边开去。
一切不过眨眼间。
“砰”的声响和少女呼喊着“外婆”的叫声同?时响起。
而那辆跑车在单季秋的眼皮子底下扬长而去。她只在忽明忽暗里看到了驾驶座上的那双不太清醒的眼睛,也只不过一瞬而已。
“叫救护车……”少女凄凉的求助声在寂静中响起。
……
医院冷白无情的光线照着少女惨白且布满泪痕的脸。
单季秋靠着手术室门口的墙上,浑身都在抖。
明明是七月盛夏,她却感觉心脏凉的都不会?跳了,浑身像是跌进了冰窖,浸出一身严寒。
她的手上,衣服上还?有?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她就这么一瞬不眨,盯着手术中三个大字,任由眼泪开了闸。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交警和民警被一名护士带到她面前,说是要给?她录个笔录,以便寻找肇事司机。
单季秋没理他们,此刻的她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麻木,茫然,只知道望着那道门上的三个字。
其中一名民警拍了拍身边的同?事,用眼神示意他先别问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换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而立在墙边的姑娘就一直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任由时间的不告而别。
夜色有多浓烈,姑娘的脸色就有?多苍白。
终于,在数小时的后半夜。
“手术中”的灯,灭了。
单季秋蹭地一下站直身子,灵魂瞬间归位。
她紧握着双手,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却感受不到疼。她唯独能感受到的是自己宛若千斤重的双腿,半步都难如登天。
她心有?余悸,她害怕,她从未有这一刻这么害怕过。
她更害怕从医生的嘴里听到“尽力了”三个字。
手术室的门打开的那一霎,单季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紧紧地盯着穿着手术衣的医生,就想从他的点滴表情里捕捉到生的希望。
“你是患者家属?”医生看着单季秋问道。
“我是。”少女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外婆她……”
医生看向单季秋,对她说:“你外婆失血过多,身体有?多处骨折,最严重的是颅内出血。毕竟年纪有?这么大了,身体机能的承受能力有?限,情况不是太乐观。目前还?没能脱离危险期,现在要送到ICU进一步观察……”
单季秋听到“情况不乐观,没脱离危险期”几个字时,突然感觉自己听不见声音了。
医生的嘴巴还?在上下翕合着,可她任由自己如何努力去听,也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只有一阵阵的回声在耳膜上敲打,伴随着细细密密像是被针扎的尖锐疼痛。
“小姑娘,小姑娘……”
医生拍了拍单季秋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看向医生,听力似乎又瞬间恢复了清明。
“你的父母来了吗?具体情况我到时候再跟他们详细说一下。”
“我没有父母。”单季秋看向医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您有什么要说的跟我说就行了。”
医生有?些诧异的看向单季秋。
须臾,他点了点头:“你也别太着急,我们先把你外婆转到ICU。”
“谢谢医生。”单季秋抓住医生的手臂,恨不得给?他跪下,“求求您,一定要治好我外婆。”
“我们会尽力的。”
后半夜单季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ICU不像普通病房,不能进去。
她回去了一趟,在天边刚刚翻起鱼肚白的时刻又回到了医院,办了手续缴了费。
然后,在ICU的外面的大厅,就这么在冰冷的排椅上睁着眼睛,一直坐到天光乍现。
民警是上午十点过来给她做的笔录,结束后安抚了她几句,说有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她,便走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高昂的费用压得单季秋喘不过气来。
沈素约的情况起起伏伏,期间又被抢救了一次,情况依然不稳定。
医生的话说不死,不能也不敢保证是否可以完全渡过难关。
警方根据单季秋提供的跑车信息和车牌号,找到了车主。车主却说他的车在当天被偷了,并提供了不在场证据。
至于后续,持续调查中。
第五天,肇事者主动投案自首,警察让单季秋去认人。
当时情况混乱,单季秋根本就没能仔细辨别驾驶座上的人,就瞥了一眼他的眼睛,根本认不出来。
不过这个肇事者全部供认不讳,前因后果,事发地段,时间原因都能准确的交代清楚。
因为当时喝了酒,才撞上了人行道。那会儿就害怕会?坐牢,车是偷的又酒驾脑子不清醒,看着那地方没啥人烟,侥幸心理作?祟便逃离了现场。
后来,他知道警方在大力排查,他知道自己跑不掉,想着主动认罪还能从轻处罚,这才选择自首。
这案子也没什么疑点,就等着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等候开庭审理。
至于赔偿,肇事者就是个混混,没钱,烂命一条,根本拿不出钱来。
外婆这边的亲戚不多,平时有来往的更少。
她在第三天外婆情况稍微好转的时候舔着脸给他们打过电话,人是过来看了,可她还?没提借钱的事,对方就开始哭穷,一口一个这儿也不容易,那儿也不容易。
人情冷暖在医院这种地方是最不缺乏的,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门前无人问。
单季秋心里也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她也不好再提。
后来姨婆走的时候,还?是给了她一万块钱,让她先应着急。
第十天,手术费,各种医疗费住院费让单季秋捉襟见肘。接下来还要面对的是个无底洞,她是不可能放弃的。
虽然ICU的主治医说可以帮她争取医院救助基金,但她也明白这始终都是冰山一角。
单季秋感谢了主治医的好意,在规定探视的时间内看完了外婆以后,又坐在排椅上,无助的大山把她压得结结实?实?。
她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她很想很想告诉陆允,想告诉他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想他能出现在他面前给?予她力量,想让他抱抱她。
可是,她不能。
她已经深陷沼泽,她不能再把前途无量的他拖进来。
思?忖了很久,在心里斗争了很久。
单季秋终是拨通了那通她最不愿意拨通的电话。
“喂,我是单季秋。”
“……”
挂了电话,单季秋身心疲惫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她偏着头,木然地看向从窗外淌进来的落霞昏黄。
眼泪从少女那红透了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她纸白的脸颊上。
作者有话要说:555~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