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漾漾意外坠湖,倒是弄巧成?拙的遂了徐氏初来时的心愿。
张太后听?闻昨夜千鲤池发生?的事,差遣几个手脚勤快的宫婢到长乐宫,还命人传话让她们母女留在宫中休养。
徐氏对此?乐见其?成?,而孟漾漾却扭捏的不愿多待。
这才小住一日,孟漾漾便迫不及待的嚷嚷道:“母亲,我身?子好多了,咱们赶紧回府吧。”
徐氏坐于软榻,不紧不慢的品着香茗:“急什么?太后娘娘不也要?我们多住几日?再者说你阿姐怀着身?孕,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言罢她眨着眼向孟佼佼递眼色。
孟佼佼瞟了眼孟漾漾的神色,看她气?呼呼的小脸,绛唇微抿一语不发。
徐氏见长女不为所动,索性又拿她当幌子道:“此?次一别,日后你想见你阿姐可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你舍得你阿姐委屈?”
孟漾漾杏眸垂敛,“可这宫里,我实在待不住。”
徐氏温声继续劝道:“那你多陪陪你阿姐,妇人孕中常忧思忧虑的,你也不想你阿姐有事吧。”
孟漾漾狐疑的瞥向孟佼佼,心底登时有了打算,她乖觉的点了点头。
午时,长乐宫偏殿的饭桌上琳琅满目盛满山珍海味。
徐氏手持着筷子,一个劲的为孟佼佼挟菜:“皇后娘娘,这鱼肉吃着不错你多吃些。”
孟佼佼眼看自己面前的碗堆积成?小山,她忙制止道:“母亲别再添了,再多我吃不下。”
徐氏意犹未尽,仍然挟菜给她:“娘娘吃的下,你肚子里的小皇子不也得吃?”
孟佼佼哑然,只能缓慢的进食,尽量把碗里的菜全?部吃进肚里。
她低头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鱼肉,酥软的鱼肉被细心的厨子剔除细骨,入口即化,她连吃了好几口。
孟佼佼一顿饭吃的肚子胀鼓鼓,才怀了三月身?孕的她,这会儿肚子倒像西瓜那么大。
她皱着眉,正寻思如何?消掉这大肚子,锦绣捧着碗朝她走来。
“皇后娘娘,到时辰该喝安胎药了。”
孟佼佼接过锦绣端过来的汤药,又捻了块蜜枣,心累的说道:“这药我喝不下……”
锦绣软声道:“安胎药皇后娘娘不能不喝。”
孟佼佼听?她不容置喙的语气?,瓮声瓮气?憋屈的道:“安胎药少喝一回也无事吧。”
锦绣道:“娘娘得喝。”
孟佼佼缩了缩脖子,颇有视死如归的牺牲感?,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喝完药她嘴里发苦,肚子也涨得慌手里捏的蜜枣也塞不下,只能丢弃在旁边。
用过午膳孟佼佼了无睡意,便差人选了些绣线和布料,打算给腹中的孩子绣几件小衣。
“阿姐,你这是做什么?”刚净手回来的孟漾漾看到殿内颜色繁多的绣线,惊奇的问道。
孟佼佼粲然笑道:“给你未来的小外甥做几件衣裳。”
孟漾漾望着那些丝线,嗫嚅道:“阿姐,我能拿个绣棚与你一起绣吗?”
孟佼佼错愕道:“你要?绣便绣。”
孟漾漾笑道:“阿姐你真好。”
孟佼佼起先不觉得孟漾漾能有什么事,她许是绣着玩的,可没?一炷香的功夫,孟漾漾就绣完了一方帕子。
她素手拿起绣篓里那方帕子,抚摸着上头的鸳鸯,奇道:“漾漾你绣的这对鸳鸯是要?给谁?”
孟漾漾一心扑在绣棚上,光顾着轻挑满捻着绣着帕子上的花式,对孟佼佼的话充耳不闻。
孟佼佼没?辙,也抱着绣篓穿针引线,认真的坐在凳上绣花。
*
赵聿这些天白日忙于朝政,批阅完奏折也要?午后才能到长乐宫陪孟佼佼。
他于甘泉宫批完今日最后一本?奏折,便坐着銮驾来到长乐宫。
赵聿悄无声息地走进大殿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他入眼既见孟佼佼哼着小曲摆弄绣棚,一针一线绣的甚是仔细。
孟佼佼余光随意扫了眼,正好看到男人明黄色龙袍衣角绣着龙纹,她放下绣棚,道:“陛下。”
赵聿低眸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肚子,惊愕道:“半天不见,你的肚子……”
孟佼佼小手覆在圆肚上,揶揄道:“你的孩子可有本?事了,一下就长这么大了,或许今夜就能生?出来,你开心不?”
赵聿失笑,蹲下身?子轻轻地用大掌叠在她手上:“说什么胡话?哪有怀胎这么快的?”
孟佼佼咬牙齿道:“你也知?道。”
赵聿起身?揽住她的腰,顺带偷香亲了她的额角。
他稳稳坐下时无意间瞧见她身?侧绣篓里搁的襁褓婴孩的小衣,有粉粉嫩嫩的藕色,亦有庄重的暗色,小衣袖口衣襟上还绣着各色精细的花样。
赵聿不免想到她腹中孩子:“这么多小衣都是给孩子的?”
孟佼佼随手拿起一件小衣,扔到他怀里给他看:“喏,我和漾漾绣了两个时辰,怎么样?”
赵聿笑了笑,旋即委屈的问道:“我没?有?”
他还记得先前她为他绣的荷包做工有多粗劣,如今看见未出世孩子的小衣,他有点嫉妒。
孟佼佼娇嗔道:“你一个大人跟孩子争什么?”
赵聿轻咳道:“你送我的荷包我还收着,可远没?有你为孩子绣的好看。”
孟佼佼心道他一个大男人太斤斤计较,板着小脸没?好气?道:“你可比不上孩子,你若想要?,那就捡孩子剩下的。”
赵聿脸色沉了下来,揽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佼佼,你好狠心。”
孟佼佼阴恻恻的剜他一眼:“多大的人还跟孩子计较。”
赵聿立即噤声,他这自讨没?趣作甚。
“说起来,我们还没?想过孩子的名字呢。”孟佼佼思忖道,“陛下想过孩子的名字吗?”
赵聿淡笑道:“孩子还有七个月才出生?,现下就想会不会太操之过急?”
孟佼佼眼珠一转道:“取个小名也好啊,若是小名的话,我已经想好了。”
赵聿问道:“叫什么?”
孟佼佼朗声,语出惊人道:“皇子就取名狗子,公?主那就取名娇娇。”
赵聿神色不改,仔细思量了半晌,尔后道:“不错。”
孟佼佼歪着头似是有点不解,疑惑的道:“皇子的小名你不觉得难听??”
赵聿捏了捏她嫩白的柔荑,轻声道:“皇子的小名也不必取太好,狗子这名尚可,贱名好养活。”
他说的振振有词,下定决心要?给他未来的儿子取名狗子。
孟佼佼怔了下,不禁摸了摸肚子,感?慨道她可得争气?点怀个公?主,若不然生?出个皇子真叫狗子,等他长大成?人可不得恨死她这个做母亲的。
孟漾漾望着他们二人亲密的姿态稍显落寞,她埋首置身?于绣棚上,专心致志的绣着她未完成?的帕子。
她心神不宁,胡乱绣着剩下的花,一个不慎绣花针的针尖刺入她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洇红帕子染了点点血污。
孟漾漾把伤了的手指含进嘴里,舔去指尖的血腥,稍稍顿了一下,她霍然起身?,兀自抱着绣篓走了出去。
孟佼佼听?到她离开的动静登时紧张起来,她忿忿的拧了把赵聿腰间的肉:“漾漾在这,你也不晓得忌讳?你看把人吓走了。”
赵聿后知?后觉,他习惯长乐宫只有他们二人的日子,却也忘了这几日孟漾漾以及徐氏都在长乐宫。
生?怕孟佼佼动怒,他悻悻的松手。
孟佼佼却攀着他的手起身?,扯着他的衣角垫脚在他耳边道:“你快点找人追漾漾,小心她又出事。”
赵聿剑眉拧起道:“我会吩咐子砚去保护她的。”
孟佼佼嚷道:“你倒舍得?段大人何?等人,让他白白去保护漾漾,岂不是我们孟国公?府占了便宜?”
赵聿薄唇轻启,道:“娶了你才是我占了孟国公?府的便宜。”
孟佼佼捂住他的唇,嗤道:“油嘴滑舌!还不快点吩咐下去!”
赵聿握住她的手:“遵命,夫人。”
*
孟漾漾抱着绣篓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来回在长廊踱步,本?想到空置的凉亭小坐把余下的花式绣完,可哪里的凉亭都有太监或是宫女把守,她想一个人静静也没?处寻。
走投无路的孟漾漾只好就近找了一处荒废的殿宇,她坐在门槛摆好绣篓,拿着针线接着绣。
但不知?是她伤了手的缘故,还是她心头浮躁的缘故,她绣的花式以及针线落脚哪哪都错。
孟漾漾丧气?的丢弃手中的绣花针,抱着膝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孟小姐?”
男人修长的倒影遮掩着孟漾漾娇小的身?子,仿佛一颗壮硕的大树为幼苗遮挡风雨。
孟漾漾抬首凝视着挡住她的男人,她不以置信的揉了揉眼:“段大人?”
段子砚锐利冰冷的黑眸蕴藏着一丝柔软:“孟小姐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