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周氏相关的事?情上,刘枣花总能迸发出热情。尤其如今买卖收了,她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在同何娇杏唠过以后,刘氏就跑去村里的?老榕树下,跟别家婆娘打?听起来。
大榕树村之所以叫大榕树村,就是因为村里有棵存在了几?百年枝繁叶茂的?老榕树。
老榕树下就是村里闲汉及嘴碎婆娘混时间的地方。
尤其伏天里,干完农活以后总有人拿着蒲扇过来纳凉,冬天过来的人略略少些,可只要过去还是能寻着说话的?人。刘氏往兜里揣了些炒瓜子,又打?了声招呼,奔那头去了。她本来还想稍微委婉一点,略略打个铺垫,结果那些阿婆婶子一看见她眼都亮了,连忙招手把人唤到跟前。
“我看草药郎中上你家去了,是谁在年关上出事了吗?”
“人好像是程老二去请的?吧,是不是周氏?”
“我婆婆说月份浅的?时候把出来也不能嚷嚷,最?好是满三个月再往外说,说早了怀不稳的。前头何氏怀孕的?时候,不是说一早就感觉是不是有了,拖了段之间才去请的?脉,大夫给了说法之后人就没往外跑过,安安分?分?在家里养着……周氏就该学她,三个月前和七个月后都要格外当心,像她那样三天两头是事儿,那怎么行?”
“要我说还是命里没有才会生不下来,你想想那些精穷的?人家,怀上了日子也不好过,不还是要生?”
“我那妹子就是,她不会跟人相处,就不招婆婆喜欢,怀着的?时候啥活都得自己干,有一回?冬天下菜地,在田坎上打?滑整个摔进旁边冬水田里,上下几?尺的落差,人就只是糊了身泥,拽起来啥事儿没有。她说她那阵子前后摔过好几回?,娃还是好好的生下来了,就可惜了是个闺女。”
“……”
刘枣花还没开口,其他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好在说了几?句之后有人想起她,让大家伙儿打住:“铁牛娘你也说说,别光听着。”
刘枣花就说她弟妹啊,不知道咋的?大白天里昏厥在屋前,出事的?时候二兄弟在屋后干活,等到发现已经晚了。
“你是说她这胎落了?”
“我记得她是在铁牛出生前后进的?程家们,算起来六七年了吧,你铁牛是满上六岁奔七岁去了?六七年里落了两胎,她这是什么命?”
刘枣花说:“别管是啥命,我们家里都没搞清楚是咋回?事?,好端端的人咋会昏过去?老二发现的时候说她两个手冰凉冰凉的?,那棉裤都让血水打湿了。”
“出了啥事她自己总该知道,人醒过来再问她呗。”
“说起来,就是程老二跑去找草药郎中那会儿,村里来了生人,听说是匆匆来匆匆走的,你们说会不会跟他有啥关系?”
听到这话,刘枣花精神?了:“你说仔细点,是怎么个人,他到没到我们老屋那头去。”
那婆娘摇头,说不太清楚。
“不是我看见的?,是周大虎婆娘。她家前些天不是丢了罐猪油,都说当时没把人逮住那油肯定就找不回?来,大家劝她想开点,她还在骂,说要捉贼。早先从她家门前过,听她说村里头进了个贼眉鼠眼的,要不是看穿着还体面,差点就让她打?成偷油贼了。”
刘枣花想了想,把兜里的?瓜子全给那婆娘,让她去问问周大虎婆娘,来村里那个贼眉鼠眼的有没有往程家贵住那头去。
那婆娘知道刘枣花跟周家关系差,她就帮着跑了一趟,一问,还真的?有!
“听说就是从那方向过来的,去没去你二兄弟家就不知道。”
……
刘枣花是指望能打听出什么,却没想到真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周大虎婆娘看到那个匆匆赶路的?确实就是来打听方子的?人,说他看着贼眉鼠眼的倒不是人长得猥琐,主要还是周家遭了贼,周大虎婆娘这阵子看人的眼光自带审视,稍微有点反常的?都能给她怀疑上。
让其他人瞅着顶多觉得?那人是有要事?急急赶路,让她看见就变成做了坏事急急跑路。
人在八卦的时候还喜欢夸大了说,从她嘴里过一遍,再经由中间人传到刘枣花耳中,仿佛就能确定事?情跟那个生面孔脱不开干系。
刘枣花没想到事情其实同字糖方子有关。
程家兴他们防备意识好,做买卖那阵子灶屋轻易不让人进。包括她包括程家富以及何家兄弟都不知道字糖具体是怎么做出来,更别说老二家。
没想到这里,她思维一发散,想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猜测二弟妹是不是跟那个进村来的生面孔有什么勾连,还是说做了对不起老二的?事?情才跟个锯嘴葫芦一样闷不吭声?
好在刘枣花还知道说出来的话要负责任,到底是私下臆测的?,她没敢叭叭往外传,只是寻着机会试探起周氏。还去问了做婆婆的?,问她弟妹后来说什么没有?
“落这胎给她刺激大了,到这会儿人还没开过口。”
“那就这么过去?不问问是咋弄没的?好不容易怀上又掉了,她以后怀得?上吗?”
话是在院子里说的,但没刻意控制音量,人在屋里的?周氏也听见了。她一直没开口来着,这会儿却跟受了刺激似的,蹭一下坐起来冲窗口的方向嚷嚷:“我怎么怀不上?你才怀不上!”
刘枣花的火气也上来,直接闯进屋里,跟倒豆儿似的?把心里话全倒出来了。
“周大虎婆娘说了,你出事的?时候有个不认识的?贼眉鼠眼的男人来过,是他把你这娃搞掉的??你为啥藏着掖着不肯说?你跟他啥关系?”
本来不确定的?事?情,在看到周氏的?反应之后,坐实了。
刘枣花清楚的?看到周氏变了脸色,虽然她很快又稳住了,那一瞬间自然的反应已经出卖了她。
“你还真是背着老二跟别人搅和上了!那娃是让你奸夫搞没的?”
这下周氏顾不得?自己刚落了胎,下床要撕刘氏的嘴,骂她黑心肺烂肚肠颠倒黑白坏人名节该下十八层地狱去!
就一转眼两个媳妇儿扭打上了,黄氏费老鼻子劲儿也没把人分开,她没法,扭头看了一圈见着个装水的碗,她把碗举过头狠狠摔下来,粗瓷碗碎开的?声响惊着两人,她们才停下动作。
“老二媳妇你下地来干啥?你以后还想不想怀想不想生?”
“还有老大媳妇,你刚才说的有啥凭据?你说她偷人就要拿出凭据来。”
刘氏就把前后的事?跟做婆婆的?说了,还说她刚才提到姓周的就是一脸心虚,她肚子里的?娃会掉指定跟这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那会儿鬼鬼祟祟进村的?生脸男人脱不开干系。
“你胡说!我没做过对不起家贵的事?!我没有!”
这下就连黄氏都觉得?不对。
前头不管问啥她丁点反应也没的,一声不吭,这会儿话多起来,要说是因为老大媳妇嘴上没把门招的?,那反应还是大了一点。
黄氏盯着二媳妇猛看。
起初周氏还咬牙跟婆婆对视,对视了一会儿她就顶不住,在婆婆怀疑的?目光下把眼神转开了。
这下不止刘枣花,黄氏也怀疑起来,当下没实证她没冲二媳妇发难,她转身找到俩儿子,让去打?听看看那时候进村的?到底是谁。
得?她吩咐的?就是老三老四,这两个机灵,遇上事?儿黄氏最先想到的总是他们。
程家兴跟程家旺去问了,亲眼见过那男人的?都不多,认识他的?更是没有,这事?本来要不了了之,谁知道磕磕巴巴过完年,正月初三那天,这人又进村了。
想到程家人曾打听过,村里人见着他就赶紧上老程家报了个信儿,程家兴拿着烧火钳夹他早先埋进灶膛里的?红薯来着,忽的听说那人又进村了,他把红薯又埋回?去,抄着烧火钳就跑出家门。
他在村道上将人堵个正着,张嘴第一句是:“有点事儿想问你,哥们儿吃碗茶去?”
程家兴把人带回?三合院来,何娇杏端出两碗热茶,这空档,程家富、程家旺包括最先打?听这事?的?刘枣花都到齐了,上头二老也在。
那人原是将计就计来的,看阵仗不对他也怕势单力薄吃了亏,就要找理由脱身。
让程家兴一伸手拦下来。
“哥们儿别急,有几?句话想问你,说明白就放你走。”
“我说了还有事?……”
“有事?也给我老实待着,别逼老子拿麻绳捆你在这儿。”
那人脸色一变再变,还是忍耐下来,让他有话直说。
“那我就说了,你上回?进村来做什么的??是不是去了我二哥家里?又对我二嫂做了什么?”
那人没立刻应答,看反应是在掂量,刘枣花急了,伸手把程家兴拽开怼上前去:“你就说你是不是姓周的在外头的奸夫?你跟她干没干对不起我二兄弟的?事??你可想好!别以为能骗过咱,该打听的我都打听清楚了!”
……
……
那人结结实实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回了一个字:“哈???”
他真的?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说:“我是去找过程二嫂子,至于说为什么事?,你们问她本人去啊。我眼再瞎也没得看上那么个女的?,真要挑有妇之夫勾搭,也得?找程三嫂子这样的你说是不是?”人说着还冲何娇杏眨巴起眼,何娇杏就在边上,一抬手给他拍了个小臂骨折,并表示这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有妇之夫面对调戏时的自卫反应,对不住了,这人呢要想命长就别犯贱,要犯贱总得吃点苦头。
挨这么一下那人要痛晕过去,程家兴看都没看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帕子给何娇杏擦手来着,擦干净还吹了吹,关切道:“就这样的我也能收拾得了他,哪轮得?到媳妇儿你来?手痛不痛?”
得?说村里人还是淳朴善良,来弄方子的?倒霉蛋就这么给人架去看大夫,至于程家上下,顾不得?关心他的?死活,除了留下何娇杏照看小冬菇,其他人全上老屋那头去了。
后来的发展是谁也没料到的,何娇杏从程家兴那里听说了前因?后果。
“看爹娘的?意思,这一回?无论如何都要让二哥休妻,哪怕他不肯,长辈出面也要替他把人休了。”
“为什么?给我打?断手臂那个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程家兴想起他的?烤红薯,从还有点余温的灶膛里掏出来,拿草纸裹着掰成两半。一半自己拿着,一半递到何娇杏手里,看她吃上了才说:“我们过去问话,二嫂说那男的只是来买字糖方子的?人,告诉他找错人之后,他就走了。”
“我就奇了怪,告诉他找错人的话,他怎么会直接走?不该改道上咱们家来?结果我还没问,大嫂跳起来拆了二嫂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