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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1.9晋江(1 / 2)


自?雁洲往西琴,八月十七一大早启程,有?熟悉路途的阿难引路,其间遭遇了雨水耽搁有?五六天的功夫,终于赶在?一个月后,恰恰在?周昉祯成亲前,郁容与聂昕之,带着一队乔装成客商的郎卫,抵达了白泥山。

南地多山,尤其进了西南道?,至西琴是千峰百嶂、连绵起伏的一片大山。

光是白泥山,纵横就有?上百里之远。

也?亏得那寨子是坐落在?山之东北坡的,说起来?算是西琴与旻国交界之地,归于“三不管”的地带,因而?路途比深入西琴境内,要近上了太多,否则山道?难行,还不知得花上几个月才能找到地方?。

羊肠鸟道?。

郁容站在?咫尺宽的山路边,往前一步是爬满苔痕的石坡。

坡下,溪涧道?道?、交错穿流,南岸是长长的石埠,妇人们踩着溪水,分散在?石埠间,一边举着棒槌捶打?着衣服,一边在?有?说有?笑,扬着嗓门,大声聊着天。

视线上移,竹石、土木结构的屋子,大大小小,散落在?山麓间。

“那便是乌云寨?”

小厮阿难忙应着声:“正是、正是。”

郁容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往石坡下探头看去,腰身?忽被人揽着。

“小心。”聂昕之浅声嘱咐,“山陡坡滑。”

郁容仰脸对他微微笑,转头与阿难说着话:“我们是不走错路了?怎么觉着走底下越过?水涧就到了?”

阿难摇头:“从东北向进乌云寨,这条路最安全。”他说明道?,“别看寨子就在?两三里跟前,绕过?去起码得走上十几里才能到。”

就是所谓的“望山跑死马”咯?

听阿难的说法,郁容便也?定了心。

不过?是十几里路,便是路不好走,得爬高上低的,以一群大男人的脚力,差不多就半个时辰左右的事。

一个月的路都?赶了,不急于这一时。

说到这,郁容倏而?想起往常每一回?出门,乱七八糟地遭遇各种事,不免暗自?庆幸,这一趟除了有?几天天气实?在?不宜赶路,在?驿路客店停驻了一小段时日,真真没遇到任何懊糟的人或事。

一路上也?不是没遇到生?病者。

他看到皆顺手给救治了,多是换季感冒,或者饮食不当以至肠胃不适,基本上扎个针,开上一剂药便没大碍了。

思及此,郁容不经意地弯起嘴角。

适逢秋高气爽,旅途漫长,偶尔虽觉得累,但是见识到不同的风俗民情,和旻国的好山好水,此次出行真得太舒心啦!

兴致一高,便顺手扯了一根长在?斜坡土石缝间的小草,他含笑开口,问?向贴着自?己“黏黏糊糊”的男人:“知道?这是什么草不?”

走南闯北,据说跑完了旻国内外几乎所有?地方?的男人,见多识广是理之当然的事。

聂昕之没甚么犹豫,答道?:“苓草,俗称蕺菜。”

郁容眨眨眼,正欲张嘴出言,却听对方?补充说明:“药食兼用,医家称其臭猪巢。”

“臭猪巢?扑——”

郁容破功,笑得欢快极了:“谁起的名?字啊,这么有?才,我之前以为叫猪鼻孔就够恶搞了。”

聂昕之眉目半垂,静静地注视着笑点极低的某人自?顾自?地傻乐着。

乐够了,郁容晃荡着手里的草茎:“我师父称这为鱼腥草,据说很多人拿它凉拌着吃,我尝过?两口,实?在?不习惯这味道?。”

虽说吃不惯,但也?不觉得有?多难闻,给这鱼腥草取名?臭猪巢的,到底有?多嫌弃它的气味啊?

不过?他记得天.朝本草类古籍中,确有?不少类似“臭菜”、“臭草”的叫法……看来?不少医家,都?不喜欢其味。

“兄长呢,吃过?没?”

聂昕之语气淡淡:“尝行军缺粮,便以苓草果?腹。”

郁容闻言,心有?戚戚:“真是太艰苦了。是你十几岁跟北戎打?仗那时?”

聂昕之平静地“嗯”了声。

“怎么会缺粮?”

问?题一出口,郁容就觉得自?己这话太傻了。

聂昕之没嫌弃他傻,有?问?必答:“急行先锋军,引路者迷了路。”

满心正在?酝酿的感慨啊心疼,一霎时化作了泡影。

郁容囧了囧,禁不住再问?:“谁引路的?”

没被拖下去杖责几十大板麽?

聂昕之答着话:“骠骑大将军。”

郁容扬扬眉:“听起来?很厉害啊。”

不知这迷路的大将军如今干啥去了,告老还乡没?

聂昕之应了声,简短作着说明:“赵是其父。”

“原来?是……”郁容忽地张大双目,“烛隐兄他爹?你表叔?”

聂昕之颔首。

郁容默了。

想到跳脱、有?时候让人一言难尽的烛隐兄,其父是这样的人,感觉好像没什么好意外的。

聂昕之评价:“骠骑大将军戎马一生?,骁勇善战。”

郁容忍不住接了下一句:“就是不识途。”

聂昕之没有?反驳,竟微微点了头。

好罢,人有?长短,没必要大惊小怪。郁容暗道?,目光不经意飘过?路畔紫色小花,顺手摘了一朵,笑盈盈地送到男人跟前:“兄长辛苦了,送你一朵鲜花,以示容爱戴之情。”

聂昕之抽空一只手,接过?了紫色小花,说了声:“紫菀。”

郁容故作夸张,扬起嗓门:“答对了,给聂普选手加一分。”

聂昕之没吭声了。

郁容边留意着脚下,小心走在?山路间,眼珠子不安分,边兴趣盎然地打?量着满山的草木。

说西南药材资源丰富,果?真不假,在?他眼中这漫山遍野的,全是药材。

当然了,真正珍贵稀罕的也?不多,诸如野蒿、蒲公英、苍耳之类的,多是山间野地常见的药材。

也?有?一些是乾江两岸见不到的,西南独有?的草药,比如……

郁容忽而?顿步,探着身?,胳膊越过?一堆碎石块,摘了一朵与紫菀乍看之下略有?相?似,明显同属于菊科的浅色紫花。

“聂普选手,请问?这又是什么花?”

“聂普选手”这一回?没再不假思索,思考了少刻,道?:“飞蓬。”

郁容洋洋得意地摇头:“非也?……”顿了顿,改口,“不对,兄长也?没说错,虽然习惯叫它灯盏细辛吧,但那是药名?,植物名?叫短葶飞蓬。”

聂昕之认真地听着,偶尔配合地点头附和。

郁容稍歇了口气,遂又问?:“我在?药局没看到过?有?卖灯盏细辛的,可是尚没医家拿它入药?”

聂昕之这下子没直接回?答了,抬手对随扈众人作了个手势。

郁容有?些懵,不知兄长这是做啥子。

一人疾步走近,恭谨地对二人施着礼。

聂昕之给年轻大夫作着介绍:“此人专司本草,容儿若有?疑问?或发现,皆便与其细叙。”

略感意外。

郁容静了一会儿,胸腔之间充溢着融融暖意。

兄长尽管整日不声不响的,有?时候小毛病还挺多,但也?真是太体贴啦。

知道?他此次西南之行,最大的目的在?于发掘旻朝新药材,便特意带上“专业人员”协助自?个儿,明明……这家伙其实?是恨不得他跟所有?人划清界限、哪怕多说上几句话都?会犯小心眼儿的性子。

心有?感怀,不可言宣。

郁容默默在?心里给“聂普选手”再加了一分,面上笑着看向专司本草的郎卫,问?了名?姓知晓其姓贺,便唤了声:“贺校尉,这短葶飞蓬可作药用。”

贺校尉毫无迟疑,给出回?答:“医书、药典均未见记载,属下所知一众医家,也?无将其入药者。”

郁容丝毫没觉奇怪,旻朝与天.朝总体上相?似度挺高的,如灯盏细辛这一味药,便是在?天.朝,有?记载的药用历史也?没多久。

便是暗搓搓地,在?意识里打?开了储物格里的药典——并非不知灯盏细辛的用途,只是怕言语之间,一不留神有?些疏漏或者不精确——他对这位专司本草的校尉,温声说明:“此短葶飞蓬以全草入药,这个时节……就是夏秋之季,正适合采挖,干燥处理即可。

“其性温,味辛有?微苦……”

洋洋洒洒数百字,是关于灯盏细辛的药用说明。

不是郁容突然好为人师,想表现个什么的。

兄长既是有?心带上这般人才,自?当人尽其用,诸多旻朝尚没发掘药用价值的药材资源,便经由他之口,告知“专业人员”,也?好推动一下这个时代对药物的认知与利用,大的空话不说,至少能救下更多命不该绝的疾患罢。

贺校尉专注地听着,待年轻大夫说完了,语速极快而?口齿清晰,将他适才说的一字不漏,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郁容微张大眼,惊叹道?:“贺校尉的记性真好。”

他自?以为记忆力算强悍,背书什么的一遍过?,但距离眼前这位的水准,差得有?点远。

贺校尉乍一看是个严肃的性子,被这稍微一夸,耳根子明显烧红了,语气微弱:“公子过?誉了。”

郁容见他这样子,更有?几分惊奇,颇感有?趣,正欲张嘴再说,忽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截住了话头。

“容儿,稍事歇息。补充些粮水再继续赶路。”

郁容瞬时转移了注意力:“哎?没剩几步路了,还歇息个啥?”

聂昕之只道?:“略觉燥渴腹饥。”

郁容听罢,不再有?异议,连忙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反正太阳落山前,能到乌云寨就可以了。”

说着便拉男人的胳膊,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找了个平坦的大石块坐下休憩。

喝了几口净水,咬了一块从山下买到的粑粑,吹了小半天的山风,眼看日头西斜得有?些厉害,一行人拾整一番,便再度踏上了通往寨子的道?路。

走过?九曲十八弯,上上下下,通过?一条靠山崖的栈道?,顺着不平整的石路阶梯,曲折往下,在?半山腰的地方?,看到一条悬空的索桥,晃晃悠悠,每隔一大步才有?一片破木板。

郁容默然驻足桥前,难怪阿难坚持绕这么大远的,走这一条路线。

如果?这样是最安全的通道?,可想走其他的路,有?多惊险了。

聂昕之显然误解了他的迟疑:“莫怕,我背你过?桥。”

郁容斜了他一眼:“我没怕,兄长且安心。”

虽然这晃晃悠悠的索桥看着吧,确实?让人心里觉着毛毛的,但,别个人都?坦然自?若地走过?桥,好歹他也?是个男子大丈夫,怎么能胆小如龟,平白丢了颜面?

好罢,颜面事小。关键是,山风劲猛,索桥被吹得摇摇晃晃,真让兄长背着自?己,郁容觉得危险性起码提高了不止一倍。

说话间,郁容鼓起劲,一步踏上木板片儿,整个人只觉悠悠荡荡。

有?些可怕。

早知干脆不要面子,还是让兄长背吧。

认怂的念头一闪而?过?,可惜放了大话的某人,唯有?暗暗咬牙,眼也?不敢眨一下,一鼓作气大跨步地踩着每一片木板,幸而?也?就四五丈的距离,不算特别长,总归是顺畅地到达了桥的另一端。

郁容陡然心生?一股慨叹,不过?是参加一场婚典,搞得像唐僧西游似的,身?心憔悴。

好在?,好在?,过?了桥再往前,路一下子好走多了。

顺着缓坡向下,没多久便看到第一幢屋子了。

提着一口气的年轻大夫,到这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到地方?了。

一行陌生?人,在?这封闭的山寨间极为打?眼,没一会儿,郁容就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间。

说熟悉,那自?带阴鸷、极具特质的脸,不正是周兄的嘛!

说陌生?……

郁容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在?“衣衫褴褛”、打?着赤脚的青年身?上上下反复游移。

周昉祯面露喜色,率性一拱手:“小郁大夫你们来?了,这边请。”

“周兄。”

郁容点头唤着,心里有?些小惊讶,觉得几个月不见,这人变了许多……

大概是没那么“端着”,多了一股洒意豪放?

想罢,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露出的肚脐眼上……嗯,确实?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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