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篇在西塔娜指导下由卢卡斯亲自书写,又有专人为之?润色的演讲稿很长,慷慨激昂,非常富有煽动力。
直到卢卡斯结束演讲,并准备离开为之,台下的民众们都在为了他们年轻的王而欢呼雀跃着。
看吧,陛下亲自来到了纳迪亚!
陛下的表情是多么自信啊!
就说了,那个什么狗屁灾难在伟大的帝国面前,肯定什么也算不上!
所以说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风有点大。
当年轻的皇帝走下高台后,女官很快地迎了上来,手中早就准备好了金色的斗篷,并为卢卡斯披了上去。
卢卡斯系了系斗篷,还是感觉有点冷。
于是他抬起眼睛,看见西塔娜正站在不远的前方,正看着他。
“民众看上去情绪还不错,看来,之?前那些措施都是有用的。”西塔娜笑着对卢卡斯说。
没有在灾厄到来之前先自己乱掉,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在回到了为了他专门腾出来的领主府邸后,卢卡斯解下斗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他之?前面对民众时,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老师。”卢卡斯轻轻地叫了一声跟进来的西塔娜。
温暖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洒落下来,照耀在卢卡斯稍微有点长的金发上,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细碎的阴影。
“那些人们,在对我笑。”
在以前,作为被养在温室里的小皇子,卢卡斯接受过成套系统的统治者式教育。
在那套教?育里,民众们,士兵们,这些平时几乎无法谋面的“普通人”仅仅是一个数字而已,就像是构成帝国这个城堡的一块块积木一般,异常抽象,没有特征。
然而,他正被期待着。
作为皇帝,作为帝国的王,他正被在接受的教?育中告诉他“仅仅是一个数字”的人们期待着。
在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目光相接的时候,卢卡斯突然认识到了这样的事实。
他们相信帝国能够阻止这场灾难。
如果那场灾厄没有被阻止下来的话,那么今天对他欢呼着的民众们……
会怎样?
可是,从另外一边来说的话,为了和那些怪物们抗争,士兵们也有不少会死去吧?
今天的行程里也包括了检阅士兵,那些充满敬意的眼神看着他的炯炯目光里,也一定会有不少将在这次的灾难中熄灭的吧?
“老师,我搞不明白。”
卢卡斯咬着嘴唇说。
为什么就非得有这样的灾难呢?为什么他必须要在这之?间做出选择呢?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不讲理的,没有哪个选择能够得到完美的答案。”西塔娜回答道。
西塔娜找了个和卢卡斯面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然后掏出了一本厚厚的魔法书,自顾自地翻阅起来。
是了,这个导师是从来不肯把答案直接告诉他的。
从小时候第一次西塔娜给他上课开始,这位星象的魔法使就更加倾向于“让学生自己寻找答案”。
卢卡斯沉吟了一会,心?不在焉地搅动着侍女送过来的冰沙。
当冰沙最终都化在碟子里后,他才缓缓地开口。
“之?前我决定要阻止这次灾难,是因为您说了,‘如果不能阻止一切,帝国可能会覆灭。’。”
“可是现在,我觉得也不完全是这样。”
卢卡斯抬起头,看着他的导师。
“并不是因为帝国,也不是为了皇室的荣光,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民众,所以我必须保护他们。”
卢卡斯感到有些混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玩意。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卢卡斯又沉默了下去,西塔娜才从魔法书里抬起了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明明和你的父亲不太对付的情况下,还是答应回来当你的导师吗?”
她很突兀地反问。
没有等到卢卡斯给出答案,西塔娜就自己回答了:
“我为的是你的‘可能性’。”
作为曾经的老朋友,西塔娜实在是为那位奥古斯丁感到惋惜。
那位皇帝完美地成为了统治者,却完全丧失了作为人的感情。
“老实说,我并不指望你能够跳出你父亲的圈子,作为王,一定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她说。
卢卡斯问她,但是实际上西塔娜也不知道什么才叫做“正确的”答案。
“但是在以后,在我不再继续辅佐你的时候,在身不由己的时候,请务必记住现在的心?情。”
她站起身,伸出手揉了揉对面少年有些蓬松的金发。
“当然了,现在的话……这些暂且不提。”合上了手上厚厚的魔法书,西塔娜的声音有些低沉。
“目前,你要能够带领帝国,还有帝国的人们,在那场灾难中‘活下去’。”
前路未卜,也许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很残酷。
至少现在,“笑起来吧。”
……
当西塔娜和卢卡斯离开后,房间某处的影子如同波纹一般扭曲,依旧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的塔迪从其中走了出来。
他眨着眼睛,觉得有些烦躁。
所以塔迪只站在原地蹭了蹭手指,没有跟上去。
就这样站了一会,塔迪动了。
黑色的少年重新隐没进了无处不在的阴影中,当浑身漆黑的塔迪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纳迪亚的一处小巷里。
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正停靠在那里,驾车的是一个白头发的小孩。
他看到车厢的门被打开,里面有些胖的商人正在和准备下车的一对男女告别。
背着大剑的剑士首先下了车,向车厢内一头亚麻色长发的女士伸出手,引导着对方走下了阶梯。
马车很快地又开动了,朝着本地领主府邸,也是目前卢卡斯住所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出。
说起来,西塔娜确实说过,今天会有一位商人前来拜访,说是能够给这次的“战争”提供大量矮人打造的武器。
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商人居然是熟人介绍来的。
即使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看到样貌,但通过气息,塔迪还是立马就认出了下车的两人。
“塞穆尔……还有那个谁。”他向着那边挥挥手。
塔迪并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的身形,因此对方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站到了阳光下的暗杀者。
“说起来,这次的这个东西,不是你搞出来的吧?”塔迪歪了歪脑袋,问艾德琳。
对于塔迪甚至是有点无理?的发言,艾德琳怔了一下,然后又笑了。
“当然不是。”
“哦,我就问问。”塔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其实我也不信。”
然后,少年将双手背到了脑后,伸了个懒腰:“那么……有关于你的事,还需要我继续保守秘密吗?”
“当然,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