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府小县城,桑叶巷。
邬母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一封信,眉目紧锁着。
稍过一会儿她抚着额头轻叹一声,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愁绪。
“这个孩子……这种事若是让人发现可怎么好?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邬母头疼地捏着信纸。
年前儿子上京赶考高中状元,她欣喜若狂。不过随着消息来的还?有一封亲笔书信,她以为是邬为的报喜,结果信中告诉她户部尚书看中他的文采要把?女?儿嫁给他。
邬母当时心里?一咯噔,儿子若是没有娶妻也就罢了,可沅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这可如何是好?
再往下看,邬为告诉她暂且瞒着沅娘,不能让她知?道,等到事成以后让邬母以儿子不知?情为由承认自作主张替他娶了妻,到时候他和尚书府千金已?成定局。千金大小姐总不能做小,届时劝劝沅娘,让她自请下堂为妾岂不两全其美。
邬为信中写的煞有其事,邬母却觉得?十分忐忑。且不说人家官家小姐知?道了该如何生气,愿不愿意和沅娘共侍一夫,只说沅娘,好端端一个正妻变成妾室万一她不愿意闹起来怎么办。
“唉……”
邬母愁的按了按太?阳穴,心想也幸好当时儿子为了读书和沅娘的婚礼操办得?比较简单,没多少人知?道,否则哪里?好瞒得?住。
门外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邬母神色一变,连忙把?信塞进了枕头下面。
“娘,我回来了。”
穿着素净长裙的女?子挎着竹篮走进来。
邬母:“沅娘回来了,今天怎么去的这么快?”
“我怕娘在家担心就早些回来。”沅娘脸上笑?着笑?容,把?竹篮放在桌上。
“我买了些丝线和料子,给娘和夫君做几?身?衣裳。”
“哎好,沅娘真懂事。”邬母笑?着夸奖她,想到儿子信里?的内容又有些头疼。
沅娘打小就在邬家长大,乖顺懂事还?能干,邬母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妇的,可儿子去了一趟京城让大官家的女?儿榜下捉婿了。
官家小姐的家世背景容不得?儿子不愿意,而且对儿子未来在仕途上也有很大的帮助,相比起来沅娘这个无父无母的童养媳就不够看了。
邬母十分纠结的还?有一点是听闻官家小姐娇生惯养,她担心自己和那?个儿媳妇相处不好,但?如果是沅娘就没这个顾虑。
“娘,你怎么了?”
沅娘放下东西抬头看见邬母正在出神疑惑地问道。
“啊……没事……”邬母不自在地撩了撩耳边的头发。
沅娘走到邬母身?旁,眼睛微微低垂,随即坐到了她身?边。
“您是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躺下歇会儿?”
“身?体……是有点不适,我坐会儿就好。”
“沅娘啊……”邬母犹豫了一下,说:“娘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啊娘,您直说就是。”
邬母:“是为儿。这不是春闱才结束,他刚刚被授官职,还?没在京城站稳脚跟,咱们冷不丁地跟过去说不准要给他添麻烦……所以我想着就等他安顿好了我们再去京城,你看怎么样?”
沅娘的手顿了顿,说:“娘,我明白的,夫君在京城也辛苦,不过我们不在他身?边,他一个人没人照顾没事吧?”
“肯定不妨事。”邬母连忙说:“他这么大的人了,懂得?照顾自己,而且当了官日后家里?总要买几?个下人伺候着,生活方面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
“那?……娘跟你就暂且留在金陵,等为儿那?边安置妥当了再过去?”
沅娘直视着婆婆的眼睛笑?了笑?,说:“好,都听娘的。”
邬母顿时喜笑?颜开,心里?微微松懈了几?分。
沅娘低下眸子,想起刚刚在枕下看到的露出一角的信纸,眼神意味不明。
接下来的几?天,那?封信一直在沅娘脑海中盘旋。终于?在邬母出门以后按捺不住,悄悄进了她的房间。
那?天邬母看着十分不对劲,那?封信一定是邬为写的,但?邬母却没告诉她,这让沅娘觉得?婆婆的态度一定和那?封信有关。
她先是拿开了床榻上的迎枕,不出所料没有收获。屋里?的梳妆匣、衣柜、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收获。
总不可能是婆婆为了防她,出门也得?带在身?上吧。
沅娘皱着眉坐在桌前,望着茶壶思索还?有什么地方被她遗漏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茶壶上太?久,久到她发现下方的茶盘像是坏了一样微微凸起。
一个猜疑在心头涌起,沅娘伸手探进茶盘下面摸了摸。
忽然,她顿住了,过了一会儿缩回手,指尖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沅娘来不及腹诽婆婆藏东西的习惯,连忙展开看纸上的内容。
刚看个开头沅娘便确定这是邬为写的信,越往下看越是心惊,捏着信纸的手微微用力,险些把?纸张揉皱。
邬为竟然在京城另娶高官之女?,还?打算瞒着她让她成为妾室?停妻再娶本?是大罪,邬母这个婆婆竟还?帮着他儿子欺骗自己,算计另外一个姑娘。
欺人太?甚,邬家人欺人太?甚。
沅娘脸上染上愤怒的神色,想让她做妾?门儿都没有。
她稍微冷静了一下,把?心头那?股怒意压住,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在茶盘下面,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她脸上的表情可谓云淡风轻,看不出一点异样。
等到邬母回来,沅娘也没有急着做什么,而是耐心地等了几?日,确定邬母没有发现信纸被人动过,便旁敲侧击地询问邬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