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是换了在场其他人来说都会显得尖刻,只有娇贵任性的鹿小侯爷说出来最合适,段十令面色变了变,急忙道:“我怎么会害你们,是……是我忘了规矩,请师尊责罚。”
气氛突然变了,不似刚才那般轻松,九方渊乐得看戏,断然不会插嘴,苏长龄作壁上观,最后还是泰和真人开口打了圆场:“无碍,我一开始也没记起来。”
上山不方便,鹿云舒早就松开了九方渊的胳膊,由抱着改成拉着他的手,此时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笑嘻嘻地晃着脑袋:“看来师尊和师祖的记忆力都不好,可得好好背背规矩才是。”
苏长龄无奈扶额,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少爷是成心的,故意给泰和真人和段十令找不痛快,孩童的心思单纯,想什么都摆在脸上。
不过不能再让少爷闹下去了,费了钱财赔了笑脸,真把泰和真人惹毛了,他们得吃多大的亏?
“少爷是不是想起自己背书的事了,记完了转眼就忘,老夫人每次都说您记忆力不好,喊您重背。”苏长龄打趣道。
鹿云舒闭了嘴,倒不是因为听出了苏长龄的意思,他就是单纯怵得慌,不清楚原来鹿云舒的情况,当初旁敲侧击只弄明白了原主的身份背景,有关生活细节的方面一点都没打听到,恐多说多错。
“挑刺”的安静下来了,没人再发话,这事便揭过去了。
九方渊眯起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鹿云舒,是巧合吗?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鹿云舒,从重生开始的一切人事物都没有发生改变,唯独多出这么一个变数,虽然这个变数说喜欢他,并且歪打正着解决了他的麻烦,但变数就是变数,谁也不知道任由其发展下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趁着一切都还未发生,把这变数彻底抹杀?
“阿渊,你在想什么呢?”鹿云舒捏了捏握着的手,小声嘀咕,“小师叔听起来好生分,我想跟你做朋友,我叫你阿渊好不好啊?”
奶团子有些圆润,脸蛋白白胖胖的,刻意卖乖的时候又绵又软,跟块小奶糕似的,可爱极了。
九方渊心神一颤,手上温热的触感打消了他的念头,耳边鹿云舒还在叽叽喳喳地念叨,跟不知疲倦的鸟儿一样,聒噪,却也热闹。
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他防着便是,倒也不必草木皆兵,九方渊并不想承认自己有点贪恋这种感觉。
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太久没被这样对待过了,即使重生后换了一副铁石心肠,剖开那层外壳,藏在最里面的还是渴望,越缺少什么越会渴望什么。
鹿云舒说了好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偷偷抬眼去瞅九方渊,按照原文的叙述,主角应该不是什么高冷的性格,怎么一直不理他呢?
他回忆了一下原书的描述,九方渊拜入沧云穹庐的时候才九岁,刚经历了母亲去世的打击,漂泊无依缺少安全感,所以先后很信任泰和真人和段十令。
就像穷养长大的孩子没见过世面,一颗糖就能骗走,鹿云舒越想越心疼,下定决心要在渣渣们之前成为主角最信赖的人,他想给九方渊很多颗糖,不让九方渊被渣渣骗走。
鹿云舒自己给自己打气,悄悄在心里制定和主角建交的计划,不知脸皮为何物地贴上去装可怜,委屈巴巴道:“阿渊不愿意吗?我在这个世界上都没有朋友,是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和你做好朋友。”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是鹿云舒的肺腑之言,他在书里的世界的确没有朋友,唯一惦念的只有小可怜主角,他想保护九方渊,就像当初看完书想抱抱九方渊一样,出于怜爱,无关其他。
余光瞥见苏长龄忍俊不禁的表情,九方渊额角一抽,猜出这个小侯爷的话恐怕做不了数,怎么可能没有一个朋友。
左右是小孩子心性的话,听听就罢了,做不得数当不得真,也不能往心里去。
天色已晚,泰和真人拗不过九方渊和鹿云舒,索性不再浪费时间,嘱托段十令将人带上去,然后就抱着木盒子急匆匆回了宗门。
段十令自然不会违背师尊的意思,任劳任怨地陪着他们耗,偶尔和苏长龄聊上两句,大多都是关于鹿云舒的,再怎么说他已经收鹿云舒为徒弟了,基本情况或多或少要了解一些。
九方渊和鹿云舒并肩走在前面,鹿云舒哼哼唧唧的,隔一会儿喊九方渊一声,也不在意有没有回应,自娱自乐一般,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刚拜的师尊。
九方渊恰好在观察他,将一切尽收眼底,瞧着瞧着就冒出个念头,变数已经出现了,除了抹杀掉,是不是也可以收归己用?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区区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孩罢了,拿捏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并且鹿云舒背景强硬,有利用的价值。
“阿渊阿渊,小师叔……”
“为什么?”九方渊打断他的自言自语,凝眸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奶团子,“为什么要说喜欢我?”
他没有问为什么喜欢,而是问为什么要说喜欢,两种表达方式有很大区别,后者从根本上否定了喜欢,说白了就是九方渊不相信那句喜欢,只当是用来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而他想知道鹿云舒的目的。
鹿云舒听不出这么多东西,只知道九方渊跟他说话了,主角搭理他了,四舍五入就是对他敞开心扉了,建立信任、成为最好的朋友指日可待!
因为体力消耗过多,鹿云舒脸蛋红扑扑的,他长了双笑眼,一笑就眉眼弯弯,更衬得整个人明艳活泼:“就是喜欢你,超级多的喜欢!”
九方渊被他的直白打败了,在心里默默感慨小孩黏人得很,清了清喉咙无奈道:“我是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眼神微闪,“喜欢”说得很快很轻,生怕被这两个字烫了嘴一样。
“为什么?没有为——”鹿云舒眼睛骨碌碌一转,瞥见九方渊透红的耳根,含着笑戏谑道,“因为小师叔好看,所以喜欢。”
容貌是一把刀,把握不当会招惹祸患,但若用得好,也能做杀人的利器。
九方渊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不然也不会让花絮棠缠上,那疯子自诩万花丛中过,能采八千朵,单看上辈子洪荒秘境和百妖窟两次,着实是为了他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