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歌剧作品《费加罗的婚礼》不论时隔多久,总不令人厌倦。
场内除了希利亚德提前预定好的位置,其他全坐满了人,连走廊上也有观众,想来这也就是这出歌剧的魅力所在。
到达歌剧院时,歌剧已经开始了,梵妮和希利亚德一同落座。
《费加罗的婚礼》是一出喜剧,讲述生性放荡的伯爵对妻子不忠,千方百计追求费加罗的新娘苏珊娜并阻挠他们的婚事。苏珊娜巧妙地教训了伯爵,使他为自己的不忠而向夫人赔礼道歉,也因此排除了阻力,喜结良缘。
不过剧情似乎没有吸引到梵妮,落座之后她的目光便不时看向乐团中小提琴手的位置,看上去似乎在怀念什么。
希利亚德默然片刻,才轻声开口,“在想什么?”
“没什么,”闻言,梵妮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情,有些感慨。”
希利亚德瞥了眼梵妮,“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没什么,”梵妮固执地说,神色却显得有些哀伤,“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呢?不管过去是不是幸福的,都只存在于记忆里了。”
“不,”希利亚德温和地反驳她,语气罕见地温柔,“绝口不提生活中已有的幸福,迟早会让我们被现在的痛苦所压倒。”
梵妮心神一动,对上希利亚德沉静的蓝色眼眸,鬼使神差般问,“阁下愿意和我说说过去的事情吗?”
“也没什么可说的,”希利亚德并没有想要回避,他凝视着梵妮,缓缓道,“不过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洗耳恭听。”
希利亚德微微一笑,便开始叙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居住在慕尼黑。起初母亲身上有一些资产,还能勉力维持我们的生活。可惜母亲没什么本领,资产花光之后,只能做皮肉生意来养活我。”
“母亲去世之后,我便被带回家族。他们称我是遗落在外的贵族,从此开始培养我,不遗余力。但是我知道,他们鄙视我,因为我母亲的职业不光彩。”
“那又如何呢?只要我手中有了权力,流言蜚语就都会消失。所以我不惜一切代价爬到现在的位置,果然,现在什么声音我都听不到了。”
希利亚德的故事简洁而明了,语气自始至终平淡没有起伏,仿佛故事的主人公是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但梵妮注意到他眼中的光芒随着叙述逐渐黯淡下去,沉沉不见底,宛如海中不可测的漩涡,只一眼就会溺亡其中。
“你恨他们吗?”梵妮问,然而她的嗓音相较往日,听起来更加沙哑。
希利亚德没说话,垂首不语,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座椅扶手。
梵妮顿了顿,接着说,“也许我这么说很唐突,但是我想告诉你一句话。每个人生来自由,你不必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束缚自己。”
希利亚德动了动手指,抬眼看向她,“你也觉得,我是在折磨自己吗?”
“不是,”歌剧已经开始,但此刻梵妮并没有心思欣赏。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希利亚德的眼睛,深吸口气继续道,“你现在活得不像自己。我希望你能像我们那天出去郊游一样,能够常常笑一笑。”
“一个合格的领袖,不需要过多夸张的表情,”希利亚德也看着梵妮,冷静地说,“我的身份,注定出现我的笑容不会太多。”
听到这固执的话语,梵妮就知道希利亚德的偏执又犯了。他坚持的东西,很少容许别人提出质疑。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和梵妮说话,算是少见。
梵妮叹口气,大着胆子道,“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希利亚德挑了挑眉,神情有所松动,“我不习惯笑,这样笑起来不应该是很难看么?”
“是真的很好看,”梵妮头次见帅而不自知的人,她憋着笑,继续说道,“你现在可以试着笑一笑。”
希利亚德眉头忽然拧起,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现在梵妮已经对自己在希利亚德面前的位置有了定位,知道他不轻易对自己动怒,也知道他对自己有一种别样的纵容。于是她笑着说道,“现在,笑一笑。”
“……”
梵妮本来已经做好了希利亚德拒绝的准备,然而却看到了出现在他唇边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意。
像这样公开的笑大概是第一次,惊鸿一瞥之后,希利亚德匆匆地敛起笑容,表情恢复到平时所见到的那样冷淡自持,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梵妮一个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