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去演说,实际上梵妮也没准备什么稿子。背稿子谁都会,动人心弦的演讲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她坐在汽车后排,眼睛懒洋洋地半睁半闭着,目光落在车窗外面,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维克多很快出来,坐上车并发动。他看一眼梵妮,也没说话,转而专心开车。
演说在巴黎的凯旋门前进行。
梵妮从车上下?来,抬眼看眼前的气势磅礴的建筑物。
凯旋门的四周都有门,门内刻有跟随拿破仑远征的386名将?军和96场胜战的名字,门上刻有1792年至1815年间的法国战事史。
巴黎市区12条大街都以凯旋门为中心,向四周放射,象征着法国辉煌的过往,以及法国人民的骄傲。
因此,梵妮才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和法国有着血脉里不睦的德国籍的人,要选择凯旋门演讲。
“夫人不必担心,阁下?已经调派了士兵对周围进行防守,不会出现不理智的民族主义者?进行破坏的情况。”
维克多缓步走到梵妮身边,为她解释,以便消除她心中的忧虑。
梵妮“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凯旋门下,所感受到的除了壮美的建筑之美,便只剩下了惊叹。
虽然她上辈子?是学音乐的,但不妨碍梵妮对拿破仑的敬仰之情。
梵妮记得清楚的有关拿破仑的事件,自然莫过于著名的雾月政变和滑铁卢战役。
她仰首看着眼前高耸的建筑物,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拿破仑骑着骏马,带着将?士们凯旋而归的胜利之景。
回?过神来,梵妮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解开身上外衣的扣子,把外衣脱下交给维克多,接着梵妮提着裙角走到人前,躬身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很高兴在此与大家见面,”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的梵妮都精通法语,她缓缓开口,优美的音节便从绯红的唇瓣中吐露出来,“大家可以称呼我梵妮。”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不过其实我特别紧张,刚才上台之前,我一直在瞻仰凯旋门。”梵妮笑着开口,“一边看我一边想,我一个德国人在这里演说,要是让拿破仑大帝知道,那可不得?了。”
场下的人被梵妮幽默的语言逗笑了,笑声与梵妮的声音混在一起。
梵妮轻咳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重新吸引回?自己身上,接着说:“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但是你们也没有选择离开,给我难堪,这是为什么呢?”
梵妮一顿,复又道:“不是因为我作为希利亚德夫人的身份,而是大家从心底接纳了我们。愿意抛开德法之间的恩怨,以平等的心互相交流。”
“这种情况的出现,也显示着人类一项崇高的美德——宽容。就此,我们也看到了因为时代的进步,大家变得?更加理性。既然如此,我们再以理性来看待战争这个话题。”
“说起战争,包括我在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流血和牺牲,不过也的确如此。昨晚我在准备演说的时候,我便在思考战争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战争的后果就是士兵和平民的死亡,以及经济和政治上带来的巨大压力。这是野蛮而粗暴的行为,彻头彻尾都在彰显着人类没有进化完全的兽性。”
“战争之残酷,对于英美这样的强国来说也难以承受,更何况是刚刚经受过一战打击的我的母国。平民们想要每顿吃上面包都是难事,更不用说还要额外交税来支持连年的征战。”
梵妮生得?绝色,站在那里便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更不用说她的演说极富魅力,虽然语气平淡,但是却能让人忽略她的外貌转而关注讲话的内容。
“小而言之,是我和诸位,大而言之,是包括诸位在内的全世界人民,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战争的发生。这就好比拿木盒换珍珠,看似自己得?到了心爱的东西,心满意足,实际上因小失大却不自知。”
梵妮歇了口气,唇边的笑容却依旧不减,音量一如既往保持着不会让人听不清,却也不聒噪的程度。
“有一场离我们并不遥远的战争,毁去了东方一座堪称艺术瑰宝顶峰的园林,而我们却为此沾沾自喜。后来,在我的家乡陷入了这样的窘境时,我恍然发觉,这无疑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
“和平年代,无论是国家经济,科技,还是人民生活水平,都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向前发展。看看文艺复兴时期,我们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就取得了令世界惊叹的成就。”
“可是一场战争,足以毁去先人留给我们的艺术瑰宝,让它们从此成为历史中的尘埃,只供人们在记忆里缅怀。以我的家乡来说,战败之后,我们的经济文化水平都倒退了相当大一截。”
“这不仅是我们的悲哀,也是我们应得?的苦果。骨子里的野蛮兽性战胜了作为人类千百年来进化出的理性之美。战争,完全体现了人性中最黑暗残忍的一面。”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世界上不再?有战争。战争隐藏在每个人心底里一处他人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它不是用来爆发的,不需要将?它赋予功利性,不需要靠它做成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