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绵仰头躲:“别……影响不好。”
“……”
纪灵语气到咬舌。
伊绵牵起纪灵语的手,连哄带劝:“好啦,送你去上班。”尽管赌气,两人还是十指相扣,握紧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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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芳菲》的片场,人员繁杂,除了场务人员,还有数百名男女群演围坐在大殿之外,或闲聊,或静默,都在等接下来的大场面。
纪灵语一身单薄素锦的长纱裙,乌黑的发尾低垂到腰,仅留一枚水晶花的额饰映衬“素颜”,无论是立在茫茫人海,还是舞台中央,都是最洁白无瑕的那一个。
这次的角色,是哑女。
“各部门注意,67场1镜1次,a!”
空灵震神的古曲缓缓响起,纪灵语舞动水袖,旋转,跳跃,闭着眼。
虽是独角戏,却架着四个机位,外加几组跟拍、特写,分明是一场重头戏。然而,随着舞蹈难度逐步提升,纪灵语越跳越快,已然偏离背景乐的节奏。
站在监视器后围观的伊绵暗暗自责,虽然她不会舞蹈,但她也知道这不是一场可以享受的视觉盛宴,她对乐律敏锐性正在警告她:纪灵语已经破坏了重头戏的重要性。
最后收尾,纪灵语全跳乱了,连自己的节奏也没找回来。
“卡!过!John!上特写!”
导演认可第一条的表演?!
诧异的同时,伊绵陷入更深的自责中,不可否认,是她们的恋情影响了纪灵语最近的工作状态,才导致今天的发挥失常。
John的镜头细致,纪灵语的演技也不露怯,漂亮又不失细腻的表情变化,伊绵捂着心口,重新对纪大演员燃起信心:舞蹈不强求!演技还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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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候场冯演员的热心介绍下,伊绵得知这场重头戏主要讲的是“祭司祭天”——纪灵语所饰演的哑女,是大祭司。
伊绵对此不解:“祭司?一个哑巴可以当祭司吗?”
“不可以,所以她要死啊。”
这一支舞蹈太过急切的原因,原来是因为那句轻描淡写的“她要死”——试想,如果这是人生最后一支舞,谁能从容赴死?
更何况,还是用自己的舞送自己去死?
“卡!”
待纪灵语走下高台,导演对她的表演赞不绝口:“小纪,很棒!太棒了!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开始的时候收一点……最后那一段,你怎么发疯都可以……”
纪灵语回看监视器,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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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第一遍,纪灵语有许多问题要反映:“John,第二遍的时候,你能不能出声提醒一下,我看不见镜头。”
上一场,John提醒的次数为零。
其实摄影师是可以出声的,即使录进去也没有关系,他只是忘了,纪灵语饰演的角色是一名哑女,不需要开口念台词。而摄影师提醒的声音,无论多少,完全可以交给后期,让后期用现在播放的背景音进行音轨覆盖。
John后知后觉:那刚才的走位是怎么做到的?本能的直觉?还是多年面对镜头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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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门注意,69场1镜1次,a!”
场务的板子落下,纪灵语静静站在原地,像没听见开始一样,一动不动。
半晌,这个女人再次起舞。
这次,这个女人开始犹疑。
这些方才经历过的,一举一动,难道是梦里苦练的结果?不,不是的,那种痛彻肺腑的尖锐,那种了无生息的绝望,是如此强烈!如此真实!
因为她是一个哑巴,所以没人相信她的话。
还好她是一个哑巴,祭坛没人需要她的话。
……
“70场2镜1次,a!”
“71场1镜1次!”
“72场1镜1次!”
……
冯蒂的剧本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四个黑体二号字:《无限芳菲》
伊绵直到今天才明白剧名的意思——无限,是指无数次死而复生。芳菲,是因为“无限”两个字做前缀,才配有芳菲的姓名。
怪不得这是一场重头戏。
截止七点前,纪灵语已经过了八条,无一次NG,业务能力相当优秀。
她唯一的担忧是:“还差十条……各位大佬,咱们今天能拍完吗?”
李导:“今天拍不完,明天拍!”
冯蒂听了这话,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导也就糊弄新人的智商,纪灵语摇摇头,开口为伊绵和冯蒂两人进行翻译:“这么说就是要通宵了,十二点之前收工,不可能滴。”
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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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绵在片场一直待到晚上九点,终于等到冯蒂上场,“加油!”
冯蒂工作认真,虽然这不是她的本职工作,但一名专业舞者,无论在什么场合跳什么舞,都是神采奕奕,美不胜收的。
十点,金小昭出现在片场。
伊绵坐在纪灵语的专属折叠椅上,一手侧支着脑袋,一手翻看剧本,专注认真,淡定自若,偶尔撩动垂落的长发,完全屏蔽了周围一切探视的目光。
这副熟悉的样子落在金小昭眼里,让她觉得分外可惜:“绵姐,你长的这么好看,为什么要退出演艺圈啊?”
伊绵笑而不语。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伊绵贵在有自知之明,她清楚自己并不是一名好演员,甚至都算不上一名达到合格线的女艺人。
所以很多情况下,伊绵没有资格回答“为什么退出娱乐圈”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