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车开得很慢,却不是漫无目的,外面能见度低,放眼望去全是铺天盖地的沙尘,关跃却好像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偶尔的转向和提速都很稳,一路下来没有任何停顿。
开了足足有二十分钟,车停了。
他戴上墨镜,把身上的皮夹克脱下来,推开车门下去。
风沙一瞬间扑过来,他逆着风绕到副驾驶座外面,拉开车门,握着言萧的胳膊把她拽出来,皮衣在她头上一搭,裹住她往前走。
说不了话,眼睛也没法睁开,言萧低着头任他摆布。
路非常难走,从高到低,短短的几十米,生生走了快十分钟,风沙小了点,有间屋子在面前。
关跃一脚踹开门,把言萧推进去,反身合上门。
屋子看起来不大,进深却深,其实是个窑洞,因为天气的缘故,光线很暗,黑黢黢的。
靠里一张炕,一边墙壁被焰火熏出半边黑,另一边贴了几张旧报纸。当中一张方桌,几把凳子,角落里堆了点杂七杂八的东西,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风声小了,其他声音就清楚起来,言萧站在屋里,红着左眼,扶着脖子,喉咙里呼呼的响。
关跃把门关紧,在屋里找了一圈,墙角里有个储水的水缸,好在还有水。他舀了瓢水过来,拿下言萧头上的皮衣:“漱口,别用力吸气。”
言萧就着瓢含了口水,吐了,反反复复好几次,还是觉得不舒服。
关跃一手按在她脑后,一手端着水送到她嘴边,猛地灌了一大口进去,拇指在她下颚上一顶,言萧顿时一口水呛了出来,甚至从鼻子里流了出去。
她狼狈地抬起头瞪关跃,他一脸淡定:“现在再呼吸看看。”
言萧喘了两口气,发现喉咙里顺畅多了。
关跃又舀了点水过来,不等他说,言萧就想伸手进去洗手洗脸,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忍着,这里又不是你们江南,没那么多水让你用。”
言萧还没完全顺过气来,抽回手,拍了拍头发和身上的沙尘,有气无力。
关跃握着她的肩膀一拨,让她背过去,撩开她头发,后颈那块包扎的纱布上也有沙子,纱布浸了血迹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沙子落进去了。
他拖着言萧往旁边的炕上一按。
言萧坐了下去,关跃站在她后面拆纱布,肩膀都被他按得疼,她偏着头想避开,被他紧扣住动不了,咬了咬牙,忍着没说。
像他这样的,说了估计也没用。
纱布上的血迹沾到了毛衣的领口,黏在那里很碍事,他把领口往下拉,宽松的领口往下坠,女人大片雪白的后颈暴露出来,昏暗中像一块白瓷,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伤口上。
比他想象的要好,沙子只在边沿,没能进去,之所以流血,估计是之前跟他拉扯了一下导致的。
关跃给她清洗了后颈,重新包扎。言萧的脖子缩了一下,他就想起了她的话,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自己的手掌,三条线连在一起。
很疼?他以前从来没注意过。
处理好了,他顺手拿了皮衣搭在她身上。
还在下午,可是感觉就像天快黑了一样。
关跃走到门口,给石中舟打了个电话。
石中舟跟王传学到底是本地人,对西北的天气再熟悉不过,不用他说已经开着越野车去前面避风了。
关跃简单问了一下情况,告诉他们说:“你们先找地方等我们,等风沙过了我们就过来……”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突兀地断了。
是手机的信号断了。
他收起手机回头,看到言萧坐在炕上,毛衣被他拉扯过后松松垮垮地耷拉,露出她半边肩头,胸口深深的沟壑若隐若现,他的皮衣在她肩后摇摇欲坠。
白的脸,黑的衣,她像是刚从沙里钻出来的,狼狈、疲倦,脸上没有表情,沉静地像个影子,苍白又艳媚。
关跃的目光收回来:“你好点儿没有?”
言萧缓了一会儿,西北她是第一次来,久居江南,从没体验过这样扑头盖脸的风沙。
她伸出手指勾着他的皮衣拢了拢,开口声音还是嘶哑的:“你问什么?是被灌了沙子,还是先前被你抱了的事啊?”
“……”如果没记错,那明明是她抱了他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