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邢铭这是在责问他刚才的事情,若非他忽然把那么重大的事情,在众人面前?抖落出来,有些事情,昆仑还有更多转圜的余地。
“火疖子?总是要出头儿,锥子?搁在裤兜儿里,它就得扎人。”景中秀直面邢铭责备的目光,坦然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并不因为师父你?把它暂时捂住了,它就真?的会消失。”
邢铭看着景中秀那个我自有理的德行,终于理解掌门人嫌弃自己时的感?受了:
“行,长?进?了。那你?倒是跟我讲讲,上古神怪可以拿来飞升的消息散出去,恶性事件最?终发生?了你?要怎么杜绝?就说刚才,各派当家人真?要闹起来,你?平得了这个嘴仗,还是堵得住各派跟昆仑之间的嫌隙?”
景中秀很镇静的道:“我不能?,但是你?能?。”
“……”邢铭这回是真?被?这不肖弟子?噎住了。
半晌,慢吞吞把景中秀的椅子?转回去,继续亲手推着他往前?走。
“行啊,这是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景中秀莫名的忍不住笑:“师父,你?是不是要从今儿开始防着我一手了?”
邢铭抬起手,给这臭小子?的脑袋上乎了一爪子?。
景中秀长?大了。
没?有长?成第二个云想游。
他以他自己的方式生?根发芽,挺拔的迎着他心目中的阳光,坚定的伸出了手。
邢首座有点头疼,又忍不住有点高兴,还有一点点失落。
伴随着一种,我是不是老了的小小的疑惑和沮丧。
战部次席游陆在这时候才插进?了话:
“首座,蓬莱秘境里的人我们是救了,炎山秘境那边的怎么办?”
邢铭停下脚步,只有这件事,他是真?的鞭长?莫及:
“但愿大长?老在那边,还能?顾得上他们……”
不幸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远在天?羽国都的昆仑大长?老苏兰舟,并没?能?及时顾得上,炎山秘境中的各陆人质。
苏兰舟、玉阳子?,身后挂着一爬犁的拖油瓶。
堂堂合道修士面对从地底下突然喷薄出来,好像硬挤进?这一片空间中的陆地与山峦时,狼狈得和寻常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啊啊啊啊!那是什么!秘境!秘境碎了?秘境喷发了?沙漠已经?很狗血了,为什么会忽然有火山从天?上掉下来啊,岩浆会烧死人的啊!”
玉阳子?的尖叫,从看见那不可思议的景象开始,就一刻也没?有停息过。
秘境会碎吗?
理论上应该是会吧。
但那一般都是初成型的小秘境,内里的生?态循环没?长?好,碎了也不过喷出一片空气,二斤泥土,一缸水。几乎算不上什么事故。
炎山秘境,那可是囊括了八百多座活火山,内部面积超过千顷的炼狱型秘境。
苏兰舟停驻在半空,望着那些仿佛凭空被?倾泻出来的土地与岩浆,什么都做不了。
远远近近的,许多低境界的修士,靠自身筑基的实力或者飞剑法宝的辅助,纷纷升上了空中逃命。
天?羽帝国是修真?盛行的过度,凡是有灵根者都会有国家出资,收入学府,统一修行入道。
可是人类之中,灵根有无的平均比例,只有区区百分之一。
即便?天?羽帝国仙凡通婚,习俗悠久。
地面上也仍然滞留了,几十倍于空中修士的凡人。
但是今日的灾难之后,天?羽帝国的仙凡比例,却很有可能?再次被?刷到一个历史的新高——只剩修士,不再有凡人。
玉阳子?崩溃的哭出来,一生?在山中避世清修,他从未见过,甚至想都没?想象过如此惨烈的场景。
“怎么办,苏长?老?我们已经?飞出这么远了,可是禁空还在,我撕不开空间,救不了人!”
而苏兰舟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安慰他了。
流空地缚封灵阵已经?用过了,剑道只能?杀人,面对这种大灾毫无作用。身上的几块芥子?石也已经?装满了能?救下的凡人。
他苏兰舟境界高些,终归也是个普通的修士,大脑里的血液轰轰流动仿佛要沸腾起来,却完全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
那杀剑云九章真?是个了不起的,不知他是如何掌握了天?道之力,竟然能?把整个天?羽京都方圆几百里全部禁空。
所谓禁空,不是禁制空中飞行,而是更根本的针对空间本身的一种固定。
与苏兰舟收摄在掌心的流空地缚封灵阵相类,正对一整片区域空间的禁锢。
云九章的本事,不像苏兰舟的本命阵法封得那么变态,整片空间中任何东西都移动不了,除了思维没?有什么还能?保持运动。
云九章只是能?够稳定禁锢空间的存在结构,使其?不可被?撕裂或者凿穿。他的变态之处在于,范围大得苏兰舟飞了几天?都还没?有摸到边界。
这本是云九章一人迎战数位合道时,放出来克制偷袭的办法。
然而……
这片空间之内,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想要离开只能?靠马车或者飞行,所有的传送阵和虚空隧道全废,合道修士根本像倒退了一个境界。
苏兰舟试过,连邢铭他们百万大军离开的那个稳定的虚空通道,入口处都变成了一片无法进?入的闭塞坚硬。
杀剑云九章,他不是神,可是他比神的可怕程度也不遑多让。
一切还是得从七天?前?开始算起。
那一天?,花绍棠以剑意在空中空中刻下“西北三百里无妄海来战”……
当天?。
云九章破碎虚空,一脚迈过三百里的距离,赤足踏上了无妄海风平浪静的水面。
远远的,毫无阻碍的视角让他一眼就看见了远处,一艘飘荡的纸船上,静坐着这一名白衣白发的青年?。
他身旁插着一柄银青色的双手长?剑。
青年?睁开眼,浮云苍驹仿佛一瞬间从他身后飘摇而过。雪白发丝被?云九章的气势吹动,拂过青年?的脸颊,停滞在两片薄唇中间。
“你?就是神?”
白发青年?眯起眼,上下审视着云九章,眼中流露出一丝浓重的嫌弃。
云九章没?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只是看见是个陌生?的男修士,心底暗暗的失望。
也是,两万七千年?过去了,昆仑的神兵也该换了一柄。
低低一笑,失落中莫名就升起三分杀意,对先前?几个想要联手围杀他的合道都不曾有过。
本质上,他崇尚强者为尊,理当十分惜才的。但是对着这个年?轻修士,却会情不自禁的想:昆仑的最?终神兵,即便?这个传说知之者甚少,他却并不远意有第二个人代?替她。
那就好像显得她,只是可以替代?的百态众生?中的一个。连带着自己那一段疯魔似的血火青春,都好像跟着平凡了。
云九章唇边掀起一个嗜血的笑意,迈步走过来:
“那么,你?就是昆仑这一代?的终极神兵?”
烈风吹过平静的无妄海,掀起点点随波,被?两位究极强者身边强大的灵压绞得粉碎。
花绍棠静坐孤舟,斜倚宝剑,肃杀在一片云淡风轻的山水中。
眯眼想了半晌,才轻笑一声?:“呵,差不多吧。”
然而抛开表面的高人风范,以及特殊环境衬托出的高手过招的飘逸逼格。
昆仑掌门花绍棠内心其?实是这样的:
终极神兵什么鬼?听起来这么村气的外号,这谁给我起的?
一定是哪个小兔崽子?,把自己被?昆仑预定屠神这个事儿被?传出去了,然后被?哪个中二青年?叫成了这么个乡土气息满脸的名字。这年?头核心弟子?的嘴巴都靠不住了吗,别让我逮着,不治你?个三年?不能?开口,简直堕了昆仑山大王的严厉!
还有那杀神的造型怎么回事?
一脑袋银耳金针菇,天?羽皇朝皇室的审美是有多怪异?入精道也不是这么入法,不知道蘑菇它们不算植物吗?
以及,虽然听说过有些凡人贵族封建迷信,一生?只洗三次澡,但是对面那个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修士,凡人的“一生?”不能?给你?作参考行吗?你?得比凡人多臭几千年?!
以及的以及,全身上下就几条烂布挂在裤腰带上是想干嘛,活生?生?就是耍流氓吧?年?轻小姑娘看了成何体统!个为老不尊的,蛇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