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了?”
季渊伸出胳膊,让叶辞风借力,语气平淡如故,仿佛问了一个毫不关心的问题,只是尾音颤了颤,意义不明。
是病了。
如果色'欲熏心是种病,他可就病大发了。
叶辞风按捺住自己想要趁势靠上去的色心,将不怎么管用的道家清心咒、佛门大慈大悲咒都默诵了数遍。
“在下并无大碍。多谢季兄了。”叶辞风抱拳。
这兄弟认得过于草率了些,但叶辞风觉得自己已算是长进神速。
若搁在前世,此等绝色,他恐怕已经要认作情缘,把盏言欢了。
叶辞风往后退了两步。
也许是错觉,季渊只扶了他不过几弹指的时间,他却忽然神清气爽起来,一改此前的颓唐之色。
灵力恢复需要时日,但他的人类幻身,已彻底稳固,狐耳狐尾也都隐匿住了。
这让叶辞风暂时安了心。
按理说,幻化人身并不需要如此多的灵力,但因为他魂魄虚弱,已挨过两年,却仍未与这副狐狸躯壳彻底融合,不时就会出岔子,且近日来得格外频繁。
叶辞风甚至已有了远离尘世,回归山野的盘算。
“需要我送你回村子吗?”季渊默了片刻,问道。
玄衣男子的右手逐渐收拢,言语间,那根行山杖被他下意识地插进泥土中,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不安。
叶辞风对此并未察觉。
他正对另一个话题感到惊诧:
“你也是桃叶村的人?”
桃叶村有这般人物,他怎可能会不知道?
未等到季渊回答,叶辞风耳畔传来一声狼嚎。
他抬眸望去,一群呲牙咧嘴的山林狼,正从四面八方,朝他们逼近。
那领头的狼王,毛发苍黑,身形巍峨,足有成年男子的高度,观其气势,恐怕是一只采气期大圆满的妖兽。
其余十来只山林狼,周身皆妖气四溢,显然也已进入采气期。
这就有点难办了。
叶辞风为了避免被村人撞破自己的狐狸真身,翻越崇峦,已到了妖兽遍布的苍黄山。
他自个儿也不过采气中期,凭借超逸身法和前世丰富的跑路经验,全身而退是没什么问题。
可目今他的身畔,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负累……
“待在原地,别出声!”
叶辞风心下叫苦,疾走两步,将季渊护在身后。
他飞速结印,以绵薄的妖灵之力,竟召出了一座佛门的金钟虚影,将两人罩在其中。
狼群已化作数道黑风,猛扑上来,利爪挟着灰芒,试图抓破叶辞风凝结出的金钟罩。
叶辞风额角已渗出密汗,咬牙输送灵力,稳住金钟虚影。
他旋即扭头,想要宽慰季渊几句,却愕然发现,这人已手执行山杖,大步冲出金钟罩的保护范围。
这草率的步法,简陋的武装,悬殊的敌我实力。
简直就是找死嘛。
那神威凛凛的头狼,看准时机,血口大张,打横向奔出金钟罩的季渊咬来。
多好的一个美男子,就要在自己面前,生生被恶狼一口吞了。
叶辞风驰援不及,心中颇为遗憾。
唉,长脸不长脑子,可惜了。
可接下来,发生了让叶辞风倍感惊异的一幕。
黝黑嶙峋的长木棍,如一道灰光,刺穿巨大头狼的喉头,鲜血喷溅如泉涌。
玄衣男子抽出巨狼体内的行山杖,身形似鬼魅,上身后仰,以不可思议地角度,躲开朝他袭来的狼群。
行山杖在他手中,如一柄绝世神剑。
几乎同一时间,他出剑,刺穿一只苍狼的耳骨,又挑破另一只的狼眸。
叶辞风前世阅尽三千道藏、万部佛经,却从未见过季渊所使用的招数。
因为此人根本没用什么招数,出手毫无章法,甚至不带半点灵力,却招招毙命,直奔要害而去。
季渊不懂招数,只是在杀戮。
这需要历经多少生死杀伐,才可能练就的战斗意识啊。
一滴狼血飞溅至叶辞风的脸颊处。
叶辞风收了佛门神通,就着衣袖擦了擦脸。
一抹红晕在他瓷白的脸上散开。
他藏在广袖中的手,抖得有些厉害,眼目昏沉。
十来头山林狼,顷刻间,无一生还,尽数砸倒在地。
季渊迈步向叶辞风走来,神色冷淡,似乎方才的大肆杀伐,并不能激起他半点热血。
“你没事吧?”季渊问。
叶辞风方才强自施展金钟罩,而今力竭,头有点晕。
但他反复告诫自己,此时绝不能倒,眼前这人实力深不可测,即便色厉内荏,也不可叫其看出端倪。
“没事。”
叶辞风回答,旋即他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失力仰倒——就这般口是心非、鬼使神差地晕了。
神思残存之际,叶辞风发挥自己心眼比天大胆气比海阔的禀赋,肖想了一下自己晕倒后可能发生的事。
季渊若是觊觎我的皮相,将我带回去将养,便只能算因祸得福,没准还能在这方圆十里地,成就一段佳话;但他若是觊觎我这一身皮草,那可就倒了血霉了……
……
叶辞风满腹疑虑,终是一闪而逝。
他眼皮重逾千钧,阖了眼,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