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昀手中的酒樽悬在半空,他顺着太后的目光,瞧见了角落里低着头的虞晚,眼底浮现一抹浅嘲。
他很快收回视线,面若寒冰,抬起酒樽一饮而尽:“朕,无心观赏。”
虞晚心底不由浮起一抹侥幸,若是新帝根本不愿看她献舞也好,这样她就能……
“这怎么行?”太后开口打断虞晚的侥幸,只听她摆出冠冕堂皇的说辞,沉声道,“哀家看陛下近日闷闷不乐,这才让美人起舞助兴,陛下难道连哀家的面子都不肯给?”
魏昀嗤笑一声,神色凉薄地瞥了眼虞晚,就是不肯开口。
太后一时面上挂不住,只好调转枪头:“虞答应,你说是么?”
虞晚咬了咬牙,起身行了半礼,脚踝处果然传来一阵刺痛:“……嫔妾恳请陛下赏光。”
魏昀依旧无言。
虞晚把心一横,在陆贵人担忧的目光中走到御花园中央,硬着头皮缓缓跪下道:“只是一支舞而已。嫔妾也准备了半个月的,陛下若不喜跳舞,嫔妾还会别的。”
嘶……脚好痛!
若是新帝不喜欢跳舞,她便坐着弹琴,也算是完成太后交代的任务了。
魏昀视线落在虞晚的脚裸处,他阅人无数,一下子便看出她脚上受了伤,只是在强撑着罢了。
他眼底一深,凉凉问道:“除了跳舞,你还会什么?”
虞晚听见新帝居然给她台阶下,忍不住抬起头欢喜道:“弹琴、画画、刺绣……嫔妾都行的。”
这三样才艺,都是能坐着表演的。
魏昀唇角一勾,近乎残忍道:“朕想看跳舞。”
话落,虞晚嘴角垮了垮,感觉眼前黑暗了一瞬,面上却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
陆贵人看着这一幕,只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虞晚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脚踝处的刺痛,下去换好了舞衣,随后在舒贵妃等一众妃嫔的注视下,走到了御花园中央。
她也不想被这么多人看着表演,可是没法子。
奏乐很快响起。
虞晚用力闭了闭眼,开始跳那支精心准备的绿腰。这舞的节奏会由慢到快,又讲究“轻盈柔美”四字,等到曲子结束,她这脚估计就报废了……
魏昀沉了脸,看着御花园中央跳舞的女子。
她分明生得极美,跳的舞也典雅至极,偏偏却怀了不该有的心思。
只要太后叫她跳舞,大庭广众之下,她就敢跳。
陆贵人一直盯着虞晚的舞姿,她今日穿了一件极其明艳的舞衣,身姿何等柔美婀娜,甚至在脚踝受伤的情况下,依旧没跳错一个拍子,显然这舞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凉风吹拂几棵高大的银杏树,深秋金黄的落叶飘落下来,随着那道水红色的窈窕身影盘旋起舞。
这一副场景分明是极美,暗自偷看的宫人们纷纷暗暗咋舌,却鲜少有人看到虞晚的脚踝处,渐渐渗出了猩红的血迹。
魏昀目光微微一凝,酒樽悬在半空,良久没有动作。
陆贵人险些就要落泪,她捂着唇,使劲不让自己哭出来。
其余妃嫔们脸上皆是惊艳之色,就连徐常在都瞪大了一双眼,她先前是故意撞倒虞晚的,哪知这人毅力非比寻常,居然还能跳舞,还跳那么美。
曲子刚跳一半,坐在上首的新帝终于沉声开口道:“停下!”
虞晚全心全意跳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即使她的后背已然濡湿一片。
乐师们却听见了,纷纷止住了吹奏,虞晚这才不得不停住舞步,却在最后收住势头时,身形忍不住微微一晃,又很快站稳。
她眼帘轻垂,几乎是虚脱般的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上地砖,在御花园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
虞晚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缓过神来,她抬眸刚欲开口,却见新帝阴沉着一张脸道:“都散了。”
妃嫔们面面相觑,到此时她们若还看不出虞晚身上的奇怪之处,那便是瞎子了。
有人想起徐常在先前推虞晚的那一下子,心中顿时对虞晚充满了同情。
好端端的美人儿,这脚怕是要废了。
太后端详了眼新帝的神色,突然微微勾唇,旋即起身道:“那哀家便先回寿康宫了。”说罢率先带着宫人们离开。
舒贵妃见连太后都走了,一时也不便久留,起身告辞:“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