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靖告诉吴家众人她是他的表妹,东宁是知道的。至于他有没有成亲,东宁其实跟吴小姐一样,从没见过他的家人,不知他的底细。想来应该还是没有成家的,不然如何会一个人在山里生活?
但不知道的事到底不好乱说,就以它言转移话题道:“居家过日子最主要的还是看人品、心地,长得好看又如何?又不能当饭吃。”
吴小姐笑道:“长得好看是不能当饭吃,但每天看着,心里开心,也能多吃几碗饭啊。”
房里的众人都笑起来。
东宁裁好了衣裳版式,就让吴小姐拿去给她们针线房的人了。可能是吴小姐催得紧,她们第二日就把衣服赶出来了。
吴小姐穿着做好的衣裳过来给东宁看,惊叹道:“你的手可真巧,我还是第一次穿到这么合身的衣服呢。”
她的丫头也附和地赞道:“小姐这衣服,除了颜色、料子和东姑娘身上的不一样,其他都一模一样。东姑娘太能干了,比咱们家的裁缝都强呢。”
东宁寡淡的笑了笑。眼尾有发丝钻进眼睛里,她伸手拨了拨。手指刮到覆面的帕子,可能是一边的帕角没扣紧,有些松,就那么从脸上松脱开,露出一张青筋血管纵横交错的狰狞怪脸。
房里的众人都看到了,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抽气声。吴小姐反应过来,诧异地问:“你的脸……”
东宁扯过帕子一角,重新覆到脸上,平静地道:“我的脸受伤了。”
东宁是从小美到大的,无论走到哪,都是众人惊艳瞩目的对象,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沦落到面目骇人的地步。她不敢去看房里众人的表情,话虽说得平淡沉静,动作也力图镇定,可停留在发上的两手却控制不住地暗暗发抖,弄了好一会,才把帕子又固定在发上。
实在是东宁的那张脸给吴小姐的震撼太大,她也不确定她是真的像她自己说的,脸面受伤,还是天生如此故意拿话骗她们。只有顺着她的话,也力图镇定地对东宁道:“西公子是神医,应该有法子治好你吧?”
东宁轻轻地嗯了声。她的脸就是拜他所赐,如何敢再奢望他治好她?不过她跟吴小姐的交情怕就止步于此了,倒不必细与她说。
纵早料到自己的事会传遍吴府上下,可当亲耳听到别人的议论,东宁发现还是会忍不住难过受伤。
是日下午无事,她去吴府的花园散闷,两个丫头在园里掐花,互相攀谈道:“自打那日见了东姑娘的脸,我天天夜里做恶梦,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吓人的一张脸?太可怕了。你怕不怕?”
这个丫头接话道:“怎么不怕?小姐也怕得很,这几天晚上,天天让我陪着她睡。”
起先的丫头道:“她是跟西公子一起来的,西公子肯定见过她的脸,也不知是怎么忍下那种恶心恐惧的。”
这丫头道:“西公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你看上次小少爷吐了那么多虫出来,连老爷都看吐了,西公子有什么反应没有?他是大夫,见过的怪相多,跟咱们不一样的。”
另一丫头道:“西公子和东姑娘刚来的时候,跟咱们老爷、老夫人说东姑娘是他的表亲。我还想着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孤男寡女的,二人背后指不定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呢。现在倒信了,西公子只怕看不上东姑娘。”
这个丫头道:“谁知道呢。不过东姑娘的身段是真的好,连老夫人背地里都夸呢。你看她穿衣服,多好看,衣袂飘飘的,跟个仙女似的。我以前经常想,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姑娘。现在发现,天下真的没有十全十美的,瞧她的脸,真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起先的丫头又接话道:“我之前还奇怪,她年纪不大,怎么成天锁着眉?也不爱笑,好像有很多的心事一样。老实说,换我生了她那张脸,我也笑不出来。她还说她的脸是伤的,什么样的伤会伤成那个样子?想来天生如此……”
二人掐了花,说着话,慢慢地走远了,没发现站在僻静角落里的东宁。
东宁站在原地出了会神,也无心再逛了,折身就要回去,却见西靖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也不知过来多久了,又听进去多少话。她也无心去猜,头一低,像没看见他般,从他身边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