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子、“太子妃”二人死后,在宫里停灵满二十一日,请灵入皇陵,等待日期下葬。东宁让赵展帮忙打听大周都安排了什么人过来吊丧,赵展回去三四日,一直没消息给她。想到待他有消息,大周的人估计也早走了,遂闷闷的,不再存什么妄想。
这日早饭后,西靖出去了一会,回来对她道:“出去走走吧。”
以为就只是单纯地出去走走,东宁回房换了出门的衣服,来到外面。外面已备了出行的马车,她疑惑不解,瞧向西靖,“我们这是去哪?”
西靖淡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他不愿说,东宁就更疑惑了。上了马车,车夫扬鞭,轱辘轱辘地驾车离开了。
进入岁末腊月,天气一直不是很好,也有太阳,但冬日的云层太厚,遮住大半日光。日光不好,目光所及之处,就显得黯淡,烟雾缭绕的,像说书人口中,常形容的妖气笼罩的景象。
马车出了城,一路向西走,在城外二三十里的地方停下。打发车夫在路旁的竹林后等着,西靖带着东宁绕过竹林,来到一处土山前。
正值隆冬,万物凋敝,土山上入眼处一片枯黄。难得的是半山坡上有几株野梅盛放,花色似雪,不很艳,花香却馥郁浓烈,远远的就闻到浓香。
土山上的视野很好,纵有一带竹林遮挡,还是能粗略地看到下面官道上的景象。左近有一座亭子修得很好,红柱青瓦,雕梁画栋的,六个尖而上翘的角曲度自然优美,似飞鸟的羽翼。亭子里依稀有人在忙碌,亭外六七个身穿铠甲的军士守立着。
东宁适才乘车从那里经过,因坐的是另一边,竟没注意到那里有座亭子和人。此刻看见,心底隐约升起一股奇异的预感,但又不敢相信,瞧向西靖,“你……”
西靖凝神望着左首他们刚过来的方向,提醒她道:“来了。”
东宁望过去,只见旗帜猎猎,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过来,行至长亭那里停下。从马上下来数十个人,头系白巾,腰缠白丝带,拱手作礼。亭中有人呈酒上来,一众人接了酒不饮,且把酒言话。
东宁直直地望着内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移不开眼来。那是她的大哥,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记得他的影像,就是距得再远些,她也不会将他错认。
眼睛登时湿润起来。她离家快一年了,以前从没有跟家人分别过这么长时间,做梦都想着他们,现在终于看到了,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明明她距他那么近,却不能冲他跑过去,告诉他她还活着,让他带她回家。
她想唤他大哥,但也只是嘴唇微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大魏这边为首送行的,应是三皇子。因为她注意到,他们刚过来的时候,他似朝他们这个方向瞧了眼。如果此刻她发出任何动静惊了他们,他们兄妹很可能就此死在这里。她已然如此,又怎么能再连累自己的兄长?
她为了大周的百姓、大周的太平过来和亲,他们安魏王府在和亲的事上骨肉分离,做出那么大牺牲,但于大周的朝廷来讲,他们兄妹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两个人。以大周一惯息事宁人的作风,就是他们兄妹不明不白地死在大魏的土地上,也没有人想到要替他们报仇讨公道,他们只是白白的牺牲。她如何能做这样的选择?
东宁泪如落雨,濡湿了脸上覆面的帕子,却一声哭音都没有发出,只泪眼朦胧的,直直地将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望着。
一众人饮了酒,上马抱拳而别。数十骑轻骑,箭一般向西飞驰远去。
东宁眼看着他们从她站的土山下的官道上策马过去,终忍不住想跑下去。旁边一个人将她拉住,拥在怀里。东宁泪眼婆娑的,再扭过头去看,竹林幽长,阻隔道路,哪里还有他们的人马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