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回也挨过一次,有了经验,云萝将这股不舒服的感觉暂时忍下来。
天还未全亮,云萝拿上银票,带着酿玉出去了,掌柜的所说的那个东家,将她约在缺月湖的一艘游船上。
马车到缺月湖时,天已经全亮了,外面在下着细细的小雨,酿玉撑开油油纸伞替她挡雨,两人慢慢的行到了码头上,码头不远处泊了几艘画舫,缺月湖因形状像一弯缺月而得名,远远看去,只见雨下的青山苍翠,碧绿的湖面上飘着一层水雾,一艘画舫划开水面,看着仿佛入了仙境一般。
居然挑了这样的一个好地方谈生意,这个所谓的东家真是下了血本,估摸着要狠狠的宰她一笔银子。
她们二人在码头上占了片刻,酿玉还是有几分担忧
“姑娘,咱们真的要去吗?”
云萝道“自然要去,不将这个人揪出来送入官府,我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不多时,一艘画舫朝两人划过来,停靠在码头上。
甲板上站着的正是她沈家茶庄里的梁掌柜,对方也认出她来,那掌柜的朝她拱手做礼“公子,我们东家在里头等着你”
沈云萝拱手回礼“有劳掌柜的”
画舫内,摆了四副坐具,挨着窗子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五十来岁,一身天青色万字纹直裰,外罩着驼色褂子,带着六合帽,长条脸,唇上留着髭须,一双眼睛精光闪烁。
这不就是王姨娘家的兄长王润木么,果然一直都是这个人在后面捣鬼,过去,陈氏相信王氏,铺子的买卖都是由她经手,王氏只负责给房契和收银子,浑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在中间做了多少手脚。
王润木还是她小的时候见过,那时候长得圆滚滚的和现在判若两人,一时半会也没有察觉出来,掌柜的说她是楚王府养的小公子,见沈云萝穿着不俗,举止风度翩翩,容貌又长得极为俊美,这张脸让他信了九成。
两人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直接奔入主题“听说公子愿意出五千两买咱们家在玄武街上的铺子?”
沈云萝嘴角泛起丝丝的冷笑,咱们家?他和谁是咱们家?真不要脸。
沈云萝的画舫已经慢慢的往湖心处划,不远处,另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也从对应的方向划来。
这艘画舫的规模是整个缺月湖上最大的,外头翘角飞檐,描金彩绘,红漆柱子,船身上雕刻着花纹,挂着彩绸,在蒙蒙细雨中缓缓前行,画舫里面传来一阵阵悦耳的琴音。
湖面上吹着微微寒风,画舫内却是暖和温热,画舫的最中间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鎏金饕餮纹三足熏笼,里头烧着银骨炭,还加了沉水香,舫内弥漫着清幽的香味。摆放着十来副桌凳,为首的坐在中央最前面,是位年少的公子,瞧着只有十六七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俊朗风流,头发用簪子固定,还未束冠,一身宝蓝色团花纹直裰,因吃了几盏酒,便有些不拘形迹,衣裳的领口大大敞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左右两边各揽着一个俏丽的女子伏在他怀中,这位正是画舫的主人,珞英郡王。
下头坐着的皆是些公子王孙,怀里抱着佳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琴音戛然而止,一曲终毕,抚琴的女子站起身来,朝众人鞠躬,画舫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珞英郡王李澯朗声一笑,目光投向同样散漫不羁,敞着衣领的楚王身上。
他笑嘻嘻的说道“十五叔,这艘画舫可是侄儿为了您特地命人制造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与十五叔游船赏景,把酒言欢,您觉得怎么样?”
李然一腿伸直,一腿曲起,搁在膝盖上的手拿着酒杯,因为饮酒的缘故,他白玉似得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李澯是先端敏太子的儿子,是李然的亲侄儿,李然自从去了封地后,心里从未忘记过这个侄儿,每年从封地给他送来几十万两银子供他日常花销,他就是这样花天酒地的挥霍完的,李然心头滴血,脸上却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微启薄唇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很好,不错”
沈云萝和王润木谈了许久,到了中途,那梁掌柜的忽然跑进来,在他耳边忽然说了几句话,没想到这厮居然坐地起价,价钱从五千两一下子升到了八千两,原本沈云萝没打算真的买铺子,只不过是想要拿到这几个合谋算计她娘的证据,见到王润木的时候,她便什么都明白了,可她还欠缺一样王润木签字画押的证据,若是拿到这份证据,王姨娘便抵赖不了了。
王润木咬死价格,分毫不让,就是吃准了沈云萝一定会买这间铺子,他端着茶啜了一口,见沈云萝还在犹豫,慢悠悠的说道
“这位公子,你要是给不起这个钱,我便将铺子卖给别人”
其实他也真怕沈云萝不要了,因而反复的试探他,王润木年轻的时候做过生意,知道做生意不能一味的退让,只要买家是个出得起价钱的,绝不会将八千两放在心上,若是她出不起,到时候他再退让一步,五千两卖给他也行。
沈云萝先是思索了半天,一副在反复琢磨的样子,最终咬了咬牙,将心一横
“八千两就八千两,你将店契拿出来给我看看?”
被问到店契上面,王润木终于不那么淡定了,眼底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王姨娘前日给他送信,说陈氏已经答应卖铺子了,店契却没有找到,原本他该过个一两天再约沈云萝见面,可是他等不及了,债主一直催着他还账,他被逼的没办法,只得提前将沈云萝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