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都起来了,干嘛不换?”他却是卯足了劲。
“不换。”我扭头回了房间。
他叩了老半天我的房门,又是被其他住客抱怨:“吵个蛋啊!一起睡么好了!”
我忍住没反驳。
这导致的结果便是第二日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头往四处磕,而那楼奕竟然还递给我一个枕头,“睡罢。”
可这摇摇晃晃颠颠簸簸的,睡了也极不舒服。不过总抵不过困意,将近午时,我终是睡着了。
醒来却是发觉已经夕阳西下,而我头不知怎地就靠到楼奕膝上,马车停在黄土坡上,一轮血日有如车轮般大小,群山苍茫,静静停驻。落日的余晖鎏金,每一颗细沙皆似赤金,而乌焰的光泽在楼奕的眼窝之上用羊须轻扫阴影,在鼻嵴处以胎毫勾画。
我没有敢惊动他,亦不想破坏那我从未见过美好景致,血日残阳,孤烟黄沙。
塞北无草木,乌鸢巢僵尸。泱渀沙漠空,终日胡风吹。除却这样的北漠,亦是有另一番祥和、安谧与雄浑。
不知怎地眼前湿润,如此鲜艳、跳脱、荒凉,我倍感生之渺小。这般日暮沙漠垂,却令我记起某小儿幼时射日,却是遭人笑话。
血轮忽地一跳,却是隐入了层层的雾霭,仿佛世间万物都失了色彩,只余灰白。
这里是玉女丘。
只是见那天幕欲垂,星光点点,我才发觉,睡了那么久,今天夜里头亦是困不着觉了。
翌日,起了个大早,趁着灿白的日光,却真切体会到那里的路有多为难走了。
玉女丘竟是一片沙漠中的绿洲。
而楼奕要寻的草药,却是长在那绿洲沿边的滩涂泥淖里头。
正当我想要帮忙搭把手的时候,却是发觉楼奕的车夫不见了踪影,遂问楼奕:“人呢?”。
“我啊。”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好似与他无关一般,“人早走了,车厢里头的钱财亦是被他带走。”
你不难受,你有的是票子;我没银子,我可是心疼肉痛!
“还好之前那些药材没被顺了去。”他却是一副没事儿人似的,兀自脱掉了上衣与垮裤,只余中衣,将绢裤挽起,我被惊到,皱着眼忙问他做什么。
楼奕笑了笑说:“那泥淖水浑浊,怕弄脏了衣服。”
于是我替他将外衣收好,立在泥潭边上等着。楼奕踢了鞋子,光了脚踩进淤泥中,泥没过他的小腿,而他越走越深。
阳光落在浅棕灰的泥上,偶尔晃过粼粼的光。而我一个不留神,楼奕已经距岸边有十多丈远了。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皆黑的一个背影。他忽的转过头来向我招了招手,手上举着几颗果子上面黏着污泥,见他摘取到了所要之物,我也兴奋得点了点头。
他似是笑得浓烈,大声喊:“谢禾!”
我不明就里地也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却是猛地发现楼奕开始慢慢下沉,此时泥淖已经淹过他的的腰。
心里一慌,可楼奕却还是努力挣扎,想来他应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我吼着对他道:“万不要动!”
“你莫要下来!我一个人可以的。”楼奕个蠢货还在劝我,而他只余胸口以上的部分露出在空气里头。
“莫要再动了,”我焦炙而埋怒,“你会凫水么?试着躺着浮起来!”
“我不会!”
混蛋啊!我也不会啊!
“你给我闭嘴!省点气力罢!”也顾不得其他,奋力将他的衣服撕扯成条,试着打成结,一头系在马车上,另一头绑在我自己腰上,慢慢淌着过去。
而我的手已经是被磨得通红。
一步一步,脚下踩实了,方敢走第二步。
岸上的沙子分明极为灼烫,而潭中的泥却是寒意逼人,冷意一直从我的脚底延伸到头皮,在泥外的肌肤有些发麻。
我极其厌恶混浊不净且又黏湿的感觉,全身不自在,却又是忍耐着滑腻腻的淤泥透过衣衫依附在身上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泥水没过我的胸口,我扶着绳索,抬眼向楼奕看去。
而他那处的河滩颜色尤为深,寸草不生,边上布满了是青灰色的水苔藓。他将头仰着,我远远望去好似只瞅见他露出一颗头来。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