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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1 / 2)


晏千山一早便是去了官署拿了官印,交了通牒,到了军营巡视了一番,到了酉时方是回来。而?我?将此次带来的衣物行李好好打理,将他那府邸里里外外走了个遍。

“你怎么就回来了?”按理说,新官上任,应是有官吏之间的筵席。

“日中时便吃过了,夜里便不去了。”他轻描淡写。

我?晓得他定是不适应与人插科打诨,平日里放纵随意惯了,觉着那虚与委蛇的客套定是头疼厌烦。而?他身为武官,武职里的人更是论资排辈,小山他既不是科举察举出身亦非战功赫赫,同经战十?年的老将士相比,多的不过是一份运气与锐气。

而?这锐气恰巧不易曲,反倒容易折,晏千山自知自己的不足,便是拒了这种种宴席。

楼奕恰是瞅出了这点端倪,便是好几?次邀我?同小山一道?出游,也“出其不意”“凑巧”地遇上了好些武将里的达观贵人,那些人看着楼奕对小山礼遇有加,便是也对之恭敬了几?分。

而?晏千山自己却是不露声色,反倒有些恼意,着家的时间反而少了,我?并没有多问他。这样连着好些时日,每每夜了才归家,我?皆困困欲睡。

一日我迷迷糊糊地嗅到胭脂味,而?身后一陷,他人已经贴上了我?的后背,搂着我?,我?被香粉熏得难受,心?中忿忿终于开口道:“你去哪了?”

晏千山一贯也不撒谎,环住我?的肩,浊着嗓子,有话便说了:“留香阁。”

嚯,一听这名?字便是烟花勾栏之地,而?他丝毫不自觉,自小本是如此。一次被晏老爷发现,遭了一顿毒打,一次被我?发现,挨了我?的冷落谩骂。如今去了那地儿,我?倒是能够谅解,就是心里头不舒服,生怕小山与别家姑娘对上眼了,一来二去苟合了,这下我?便是要下堂了。

“你不太能喝酒,也别乱吃花楼里的东西。”我?提醒了他一句,唯恐花楼烟食醉了人,来一场春风一度的好戏码。

晏千山似是觉察到我的不愉,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耳垂,道?:“我?晓得的,睡吧。”

我?被他抱得热出了汗,但也稍稍放了心?。

之?后他虽然归来晚,但大多皆是去练武场或是训兵场,少有去烟柳巷子同人共饮。皆为骁骑尉的几?位同僚,都言晏千山不似武将,看他这面貌反倒似文官模样。

晏千山虽不如文人风雅,但总归有所学识,谈吐做派又怎会与粗鄙壮硕的猛汉一样?

楼奕空闲了便是带我?去了几?处酒家,选了好些珍馐让我尝,感谢之余,楼奕倒是笑笑提及晏千山,说:“听闻小山有调令下来,不日即可晋升。”

我?微微有些吃惊,觉得这来的太快,来京不过三?个月的时日,晏千山便是擢升,其中定是有楼奕帮衬。

我?口中塞着鱼片,道?了一句:“多谢。”

楼奕面色有些不自在,笑笑说:“你同我?客气什么?,我?也并无做什么?。”

“小山脾气犟,如今收敛了不少。”我?附和,“他的努力我?也看在眼里。”

楼奕蓦地道:“我?的努力却入不了阿禾的眼里。”

闻此话,我?俩皆是怔住。

楼奕有些难堪,故作释然哈哈笑道?,问我要不要见一面师父。

我?低着头点了点,“但不知是否能见上这面。”

楼奕夹了一筷子芦笋,放入我碗里,“明日你同我?入宫去。”

都说世事万般难测,风云突变皆在一瞬之间。譬如为了等?到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松子虾仁,排了一日长至街口的队伍,夕日欲颓,终于轮到我时却被告知已经全部售罄;譬如刚出门时还是万里无云晴空万里,哪知出行到半路却是遭遇了瓢泼大雨,而?自己却未带伞;譬如誊写了大半本一寸厚的书,时间紧迫,第二日便是要派上用处,哪料抄写到最后一页才发觉拿错了一册书。

是夜,天上忽的飘起了雪,后半夜又来了一场零星小雨。我?难得睡不着觉,不知是为明日见师父而紧张兴奋,还不知是因一个人薄薄凉凉,难以成眠。

晏千山到了后半夜还未归来,床榻上衾被单薄,空气中尽是蚀骨的温度,我?眼皮很重,但手脚冰冷,脑中生寒。眼看没几日便是要过年了,这年味却一点也不浓。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而?宫中却传来消息:

圣上驾崩。

师父与我?相差二十?余岁,但在我面前分明就是个顽劣幼童。与我争夺食物,与我撒泼扯谎,全然不似传道?授业解惑的正经师父。

我?素来爱惹他生气,唤他:“师傅。”亦或是在他面前,唤隔壁阿毛、村口老王“毛师傅”、“王师傅”。

他通常气得跳脚,而?我?乐在其中。

但在人前?他却是换了一副样子,俨然一位谦谦君子,我?实在捉摸不透。他教导我说:“身在外,则谦和循礼。”

我?受教了,又问他:“为何人皆将师父你视为君子?”

他思了片刻,与我道?:“君子不忧不惧,而?我?弗如。”

“那师父忧惧什么??”我?问。

他思绪飘远,拇指轻摸胸口的芍药玉佩,淡淡道?:“忧人惧礼。”

我?闻言,笑着立在了凳子上道?:“师父忧心?我?抢了你的肉吃,惧怕我?不守礼数。”

师父望了我?一眼,眼中并非有严厉之?色,但却令我?不自主地收起胡闹的痞气,乖乖地坐了下来,端起碗筷吃饭。

后来我方是知道,他所忧何人,所惧何礼。

而?这“礼”,亦是同一把枷锁一般,牢牢将人禁锢,却无钥匙轻易能解,无刀斧拦腰砍断。

圣上暴毙驾崩。

我?似是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开始反复思酌这圣上究竟为谁,这圣上是不是我那师父?

出了府门,我?撑起了一把伞,连绵冬雨如针,我?心?绪潮湿难平,街上无人叫卖做生意,皆挂起了白幡与白纸灯笼。

到了楼奕的官邸,敲开门却被告知他连夜入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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