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一马同行了一段,萧旷一直没再?说话,却也没离开。
沈童斜倚窗边看街景,其实视线大部分落在他身上。
这人是外冷内热的典型。平日废话?不多?,遇事却是极有担当,十分可靠。
他这会儿渐渐放松下来了,面色恢复如常,身子随着马背起伏的节奏轻轻摆动。
文武官常服都是提前制好的团领衫,对袍摆长度与袖长都有较为严格的要?求,但哪怕是同样长度的官服让同样身高的人来穿,胖人与瘦人上身的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萧旷身材匀称而矫健,肩背宽阔端正,腰身颀长,腿也修长。不管什么衣袍穿在他身上都很能撑得?起来,也就是俗称的衣服架子。
平常见那些官员穿起来平庸无比、松松垮垮的团领大衫,让他一穿,居然带上了几分一刀一马行天下的侠气。
又默默行了一段,萧旷轻咳一声:“昆玉园那日,萧某能活着逃出火场,都要多?谢沈小姐调来水龙车相救。”
沈童没想到他安静了半天,提起的是这件事。
“萧指挥谢错人了吧?”
谢错人?
萧旷微怔,回头看向她,难道不是她?可琴瑟不是说……
她在车帘后露出小半张脸,眼眸带笑,如秋水潋滟:“那日是我先被萧指挥救了啊。若无萧指挥,我?还被困于高墙之内呢。”
“助人者?,人恒助之。”她莞尔一笑,“算起来其实是萧指挥救了自己啊。所以萧指挥要谢就谢自己吧。”
萧旷亦笑起来:“还可以这么算吗?”
“当然可以啊,如果说甲等同于乙,乙又等同于丙,那甲不就等同于丙吗?”
“好像不能这么算吧。”萧旷挑眉道,“猪肉是肉,羊肉也是肉。猪肉等于羊肉么?”
“一两金能换十石米,十石米能换五两银,五两银又能换回一两金。这不就是等价的吗?”
萧旷笑笑没再与她争。心中不由把她与小妹做了番比较,小妹也是这般嘴不饶人,闲下来时最喜欢和他辩这些歪理。
沈童发现这人一笑起来气质就温暖许多,也没想到熟悉后他其实挺能说会道的。唔,说好的冷面武将呢?
车夫轻叱一声,控着马车转向,到了长安街上。
萧旷见此离侯府已经不远,便拱手告辞,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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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长风离京追缉时,没有带上顺天府的捕快。
他多?年捕头当下来,除了六扇门里的人,也结识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这些人行事亦正亦邪,却颇有路子,消息更是灵通。
范石带着个公府大小姐长途奔逃,要?是走陆路的话?,路上总要在驿站驿馆停留歇脚,进进出出时很容易被人看到并留意。
走水路就要?隐秘得?多?,雇条小船就能从京师直达州府,中间无需下船,吃饭住宿都在船上,被人看到的可能大大降低。且这一段河路航运通达,行船比车马还要?快捷。
江捕头在京师的渡口找人,消息传出去后,没多久就有人认出了画像上之人。
就在昆玉园失火当天,此人在渡口寻找客船,一雇便是半个月,因他肯出高价,很?快找到愿意跑长途的船夫。
江长风也雇了条船,顺运河往南,再?往西去往河南府。
进入河南地界后,江长风顺着线索继续追踪,顺藤摸瓜找到范石的临时避居处。
接着他来到当地县衙,以顺天府名义要?求知县派衙差协助抓捕逃犯。
江长风带着盖有公印的文书,知县一看是真公文,当然全力配合。调集全县衙所有公差衙役,由知县大人亲自指挥,布下天罗地网抓捕“纵火杀人的重案嫌犯”。
夜黑风高,众衙役将嫌犯所居之处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随着一声喝令,立即破门而入。
屋里的女子从睡梦中惊醒,吓得?尖声大叫。男子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床边的刀与冲进屋子的衙差搏斗。
男子武艺高强,几刀便逼退了冲得太靠前的衙差。
因江长风提及对方身份本来乃是侍卫,衙役们准备了许多长武器,十来把钢叉与长.枪一起捅刺过去。男子终究敌不过人多,被数把钢叉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血流满面仍努力昂起头,不住嘶吼:“快跑,快跑!”
女子哭叫一声,抓起床头衣物,推开后窗想要翻越而?逃,却惊见窗外一排火把,而?近在咫尺便有数把钢叉对准她,火光中的叉尖闪闪发亮。
女子尖叫一声,倒退两步,脚一软坐倒在地,被衙差按住。
灯点了起来,江长风把钢叉交给旁人,走近披头散发的女子,在她身前蹲下,捋开遮脸的乱发,凑近端详:“你就是丫鬟碧月?与侍卫范石合谋杀害荣国公府的孙小姐后逃来此处,你可知死罪难逃……”
女子本来睡着,身上只着单薄亵衣,挣扎中衣衫滑落肩膀,众目睽睽之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又被两名衙役抓手抓脚按着,只觉羞愤欲死。突然听见江长风这么说,瞪大眼尖声否认:“我?不是!我?不是!我?才是荣国公府的孙小姐!你们不得?对我无礼!”
江长风冷冷一笑:“还装!”直起身来道,“没错,就是这两人了。”
虽抓获了这两人,江长风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而松快起来。
回京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