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开好了方子,先行退了出去。王宗印过来请示道:“陛下,这膳食还要继续断下去么?”
晋王端坐在灯火下,抬眸瞟去,宋绯靠在床头掩着衣袖剧烈地咳嗽。
他敲了敲案头,语声平和:“禁了两天食,世子可有悔过之意?”
“冒犯了公主,本就是我不对,此番让陛下过来就是想赔个不是。”宋绯抚了抚发烫的额头,要认错得有诚意才行,勉力起身,赤着脚下了床,身后床帷悄悄落下来。
韩云起走过来要扶她,被她甩开。诚意得做足了么。
灯火噼啪,室内寂然无声。宋绯忍着晕眩,缓缓走到晋王面前,弯下腰深深一礼,她是卫国世子,没有朝敌国君主下跪的道理,这一礼算是极限了。
“在下醉酒糊涂,酒醒后也是悔恨不已,陛下罚得好,我不敢有丝毫怨言。”又是一咳,“公主现在没事了吧?”说完,又是一阵掏心掏肺地咳,双唇白得毫无血色,脸颊渐渐升起奇异的嫣红,那一双眼黑得湛亮。
这副衣不胜带的模样,看来真是病得不轻,加上认错态度好,晋王脸色有所缓和,奇怪的是,他竟然动了恻隐之心,是因为曾经的自己与他同病相怜?惩罚到这地步也够了,还不至于要他的命。他静了一会儿,点头笑道:“知错就好,这回寡人就既往不咎,世子回榻上歇着吧。”
“谢陛下。”宋绯彻底松了口气,脸颊越来越滚烫,她感觉自己快要被烧死了,直起腰来时狠狠一晃,晋王刚好也站起来准备走人,见状顺手扶了她一把,肌肤相触,才发现他身体果真烫得吓人。
晋王淡淡道:“去膳房看看,汤药熬好没有。”转向韩云起,“扶你家主子去榻上休息。”
韩云起忙将宋绯接过来扶到床上,她倒在床上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脑袋里一片混沌,稍顷,仆人盛上来熬好的汤药。宋绯皱着眉喝下苦涩的药汁,复又躺下来。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些,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
晋王低沉的嗓音隔着床帷飘过来,不知吩咐了什么,王宗印连连应诺,再然后,其他人陆陆续续退了出去,满室归于寂静。
宋绯迷迷糊糊睡下,到后半夜的时候醒来的时候,呆呆地坐起来,一时有些茫然。
田业听到动静,隔着床帷低声道:“世子,醒了?”
“嗯。”她撩开床帷,烛光照进来,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田业就站在床边,见状捧了杯水上前,笑呵呵道:“世子,就知道你醒来会渴,快喝水。”
宋绯是久旱逢甘霖,一连喝了好几杯,猛然想起来自己床上方才还躺了个男人。她顿了顿,沙哑地开口,“缪吉呢?还有怎么不见云起?”
田业道:“这不趁着夜色,巡夜的侍卫换班,韩云起把他送回去了。”
宋绯闭了闭眼:“那就好。”
她想出这一招也是临时起意,即使她调戏了公主,晋王也未见得会彻底打消疑心,发烧更是令她措手不及,她不懂医理,但也知道男女脉象是有些微区别的,宫廷的医师都是医术精湛的,要是从脉象上看出端倪可就不妙了。
可是如今烧得这么严重,不让医师诊脉很容易惹人怀疑,于是她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虽然偷偷把人渡进来很可能被人发现,凶险万分,但若事成了,可以彻底打消晋王的疑心。
可是找人代替她并不容易。
骊山别馆属于皇家禁苑,守卫森严,要想把外人带进来几乎是不太可能,所以只能朝骊山别馆里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