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清茶半宿没合眼,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辗转反侧到天明。
第二日一大早,她穿戴整齐,顶着俩脂粉都盖不住的黑眼圈,带着人去了芙芸房间。
大手一挥,“给我搜!”
婢女们立刻散开,四下翻找起来。
“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主子您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吧。”芙芸扯着她的袖子,泪汪汪地求饶,不能再凄惨。
蔚清茶冷酷一笑。
现在知道错了?
她昨天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想过她主子是个什么心情么?
婢女们手脚利落,搜查得也仔细,没过多久,五六七八本话本就被摆在了蔚清茶面前,翘着页脚,不知被主人翻过多少遍,都是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
她打眼一扫,眼皮一跳,顿时被什么《负心书生带娃跑,痴情公主人财两失为哪般》之类的书名辣到了眼睛,拿着话本的手都开始颤抖。
“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弄来的?”
她知道芙芸爱看话本,还曾感兴趣过,也跟着看了几本。不过都是些酸唧唧谈情说爱的故事,一看就是穷书生意淫出来的玩意儿,便没再看过。
芙芸的这些珍藏,真是让她开了眼。
芙芸眼睁睁看着蔚清茶提着书的一角,生怕她一不顺心,把书给撕了,心疼地道:“主子,您小心点,这都是奴婢托了人,才从江南那边收来的珍品,京城根本买不到。”
蔚清茶一针见血,“明明是因为搬弄是非,影射公主,京城根本不让卖吧。”
她随手一翻,看见里面描写的一段,公主因为驸马逃走,失魂落魄地生了病,卧床不起,书生却和真爱书童还有公主为他生下的孩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被恶心得想吐。
她嫌弃地把书丢在一旁,芙芸赶紧拿了过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宝贝一般藏在了怀里,表情坚毅。
“书在人在,书亡人亡,主子,您想要毁掉这些书,就从奴婢的身体上踩过去吧!”
她趴在桌子上,把所有话本都护在身下。
蔚清茶被她气得头痛,“这种书你都能看的下去?自虐么?”
她日子是有多不顺心,才会喜欢看这样的书,跟女主人公比惨?
芙芸立刻解释,“您刚才看到的是前篇,穷书生花言巧语哄骗了公主,公主不慎上当,万念俱灰,后篇是真正的男主人公出现了,是个神医,治好并拯救了公主,还把那对狗男男抓了回来,复仇成功……”
蔚清茶扶额道:“行了行了,我不想知道以后的剧情,起开。”
芙芸趴在上面不动,还试图把脚也抬上去。
下人们一脸为难,芙芸是少夫人的陪嫁丫头,少夫人一时生气而已,还是信重芙芸的,她们也不敢得罪啊。
还好芙芸藏的书多,这还不是全部。
芙玉眼神好,从床榻和箱柜的夹缝中抽出来一本。
芙芸顿时疯了,伸手想要抓住那本书,“主子手下留情,那是孤本!”
蔚清茶把书悬空在点燃的蜡烛上,窜起的火苗熏黑了书皮的一角。
芙芸捂着心口差点抽过去,泪流满面嘶喊:“我答应,我全都答应,求求您了,放过它吧,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书是无辜的呀!”
蔚清茶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么逼迫芙芸就范的,她就像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绑了芙芸的孩子威胁她。
芙芸到底妥协了,小声抽泣着,眼睁睁看着下人把她的珍藏收拾收拾带走。
下人问放哪儿去,蔚清茶想了想,“放我那儿吧。”
不亲自看着,她还真怕芙芸铤而走险,利用少夫人心腹婢女的身份胁迫别人,把东西带回去了。
“我以前就是太纵着她了,才让她口无遮拦,无法无天。”蔚清茶愤愤道。
她倒是解气了,但气过了那一阵,又想起芙芸刚才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犹豫着问芙玉,“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芙芸整日都笑嘻嘻的,蔚清茶还从未见过她那副模样。
她父母双亡,很小便流落到人牙子手中,进了蔚府后,被小时候的蔚清茶一眼挑中,才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在蔚府长大,早就把蔚府当作她的家,把蔚清茶当作她的家人。
蔚清茶生气归生气,可不想真跟她闹掰。
芙玉却十分疑惑,“您一未打她,二未责骂,只是没收了些不靠谱的书,为何会过分?”
在芙玉眼中,这根本不算惩罚,连句重话都没说,芙芸反应那么大,都是被脾气好的主子骄纵着,没经历过严苛的上司。
蔚清茶与她不解的眼神对视片刻,放弃跟她解释的机会。
有婢女来报,说聚宝楼的掌柜上门。
蔚清茶反应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她订下的东西,脚步轻快地去了前厅。
*
一月二十七,五公主生辰礼,于宫中设宴,广邀宾客。
蔚清茶也受到了邀请。
今日一早,她便打扮得漂漂亮亮,坐着马车进了宫。
月露阁前,公主身边的女官鸢箩早就守在这里翘首以盼,见着她,连忙上前行礼,笑盈盈道:“您可算来了,公主问了您好几次呢。”
鸢箩本是仪妃的心腹,当年仪妃诞下公主,她便到了五公主身边伺候,代替仪妃看护五公主长大,主仆俩感情很是亲厚。
“鸢箩姑姑好。”蔚清茶点了点头,歉然道:“是我来晚了,让公主久等。”
“您说得哪里话。”鸢箩一边引路一边道:“您赶着开宫门,已经很辛苦了,是公主昨日回宫太激动,天还没亮就起来折腾,昨晚几乎没怎么睡。”
还没进寝宫,五公主不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姑姑,你说我坏话的时候能不能尊重下我,至少别让我听见啊!”
话音未落,一个罩着烟粉色锦绣纱衣的少女噔噔噔跑了出来,耳环只戴了一只,头发只梳了一半,刚挽好的发髻松松垮垮,跑到蔚清茶面前时,头发已经彻底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