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乖巧地颔首,她在父母跟前素来听话。身后是宋珏沉缓有力的脚步,因着霍川的缘故,连带着也有些怕他。
两人前后迈出门槛,宋瑜松快脚步蓦然停住,她往后一瞧欲盖弥彰:“我去小院给阿耶煎药,先行大兄一步。”
说罢提起襦裙便走上廊庑,披帛随着她动作划出一道长长弧度,远处看去仿佛青鸟一般。她步子轻盈,眨眼转出抄手游廊,往一旁小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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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药真不是个容易活,宋瑜在一旁插科打诨还好说,若真动起真格来,便招至澹衫薄罗二人一通嫌弃。
最后索性搬了个杌子在墙角晒太阳,她仰头盯着头顶苍穹,暖融融的日光洒在人身上,不一会儿便泛起瞌睡。待到澹衫唤醒她时已过去大半个时辰,薄罗手中托盘放着一碗黑褐药汁,“姑娘快别睡了,这是给家主的药。”
宋瑜困顿了揉了揉双眼,一脸惺忪迷糊,一双妙目不知所措地盯着你,简直要将人的心都看化了。
她接过薄罗递来托盘,终于清醒了些,一壁往广霖院走一壁问:“段郎中来了吗?”
薄罗点点头,规规矩矩地跟在宋瑜身后,“听说已经来了好大一会儿,目下正在给家主诊治。”
闻言宋瑜略松一口气,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抬脚迈入正室门槛,她打眼往前面一瞧,步子陡然收住。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家中遇见霍川。
他端坐在八仙椅上,一旁正有丫鬟伺候奉茶,一派坦然,并无不适。
宋瑜的声音有些发颤,“这、这是……”
丫鬟循声望来,欠身行礼解释道:“禀姑娘,这是段郎中的友人,同家主有要事相商,便先在此恭候。”
宋瑜头皮发麻,这是她家,他是知道自己身份的,饶是想掩藏也毫无办法。
谁都知道宋家统共两个闺女,一个远嫁他方,一个待字闺中。果不其然,霍川放下手中茶盏,向她这边偏头,明知故问:“三妹也在?”
他这声三妹叫得实在自然,甚至连周遭丫鬟都没反应过来不妥。当着众人面不好发作,宋瑜低嗯一声将托盘握得更紧,转身逃进了内室,心如擂鼓。
段怀清到来已久,正为宋邺的病症愁眉不展,这病他从未见识过,真个无从下手。
宋瑜强自镇定心绪,上前关心宋邺病况,“我耶耶身体如何?”
段怀清闻声抬头,撞进一双盈盈秋瞳中,殷切期盼。这姑娘生了极好的模样,杏脸桃腮,芳颜皎皎,他察觉失态,低咳一声道明了家主病情。
宋瑜越听眉头攒得越紧,有些话不便当面询问,她生怕耶耶听了伤心。
因才开了几贴新药,目前并未有新的进展,段怀清只叮嘱了平常饮食作息要注意的事宜,便提起药箱准备离去。宋瑜同他一并退出,命澹衫给付诊金,正欲询问清楚病况,走出内室便见段怀清并未立即离去。
他在霍川身旁停下,低头与他细声道了两句,只见霍川微微颔首,状似沉思。
抬眸见宋瑜杵在落地罩下,他扬眉一问,“女郎还有何事?”
宋瑜一肚子话硬生生咽回去,问得颇为失礼,“郎中,要……留下吗?”
段怀清宽容一笑,向她引荐一旁霍川,“这是好友成淮,他眼睛不便,今日来找宋老爷,回去需得留人为他引路。”
说罢复又道:“女郎但说无妨。”
宋瑜可算领教一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垂眸悄悄看霍川,只见他以手支颐,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笑意。
明知他看不到,宋瑜仍旧无地自容。
他在看她笑话,思及此更是一句话说不出。
在她窘迫难堪之际,霍川先一步起身朝她走来,“不必了,我们认识。”
段怀清十足感兴趣地哦了一声,对方是养在深闺的宋家嫡女,他哪来的机会认识?况且对方一副怕极了他,明显不欲与他多纠缠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认识,更像是……孽缘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