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带去一份沈公到一个名?为“茵迪雅”的地方时写的手稿,上面记载着那个地方有奇珍香料,凶猛巨兽,那里的人穿着瑰丽繁复的衣饰,关于文化只记载了寥寥数笔,已足够神秘绚丽的。她决定去跟沈遇讨教一番。
夏天,沈遇的身?子好?了些,比起整个冬天而言,他还是很虚弱,面色是经?年?不变的惨白,半躺在床上,精神头却很好?。
她把自己做的青团放在桌案上,挑了两?个送到他嘴边,“二哥哥,线下的青果鲜嫩,我?做的第一屉青团,便?想着进献给你,快来尝尝。”
他低头咬去一颗,斯文儒雅地吃下,淡淡笑?道:“你又想要什么?我?这房里的好?东西,你都搬得差不多了,再讨好?我?也没有了。”
“瞧你说的,我?是这样?的人吗?”青团腻口,她倒了杯热茶递到他嘴边,而后?把手稿拿出来,“你既把沈公的手稿都看过了,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这个叫茵迪雅的地方,他们要大冬天的跳下河里洗澡呢?”
“咳,对他们的民族而言,洗澡不仅是洗去身?上泥垢,更是一种净化心灵的仪式。”
“心灵,是指魂灵么?大周人说,虔诚地吃斋念佛,可?以洗涤魂灵的罪孽。”她似懂非懂。
“每个地方不一样?,佛学,也是从?茵迪雅传来,那里有跟佛学并行的许多教义?……”他嘴角勾着一抹浅笑?,缓缓道来。
一整个下午,他们讨论佛学和茵迪教,讨论世界的起源和尽头,讨论万事万物的逻辑,桃枝没有接触过这样?高深的哲学理论,但她无疑是夫子最喜欢的一类学生,听?得极为认真,不管他说了什么,都一脸崇拜地点头称许。她背了许多年?佛经?,尽管似懂非懂,却能随时说出一两?句佛谒,来附和沈遇对佛学的解释,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嘴皮子越越来越快。
对此,桃枝归结为,二公子真的没什么朋友,他读了太多的书?,积攒了满腹学问,却没一个可?说之?人,好?不容易逮到了个学生,一股脑地倾囊相授,大有把他沈氏学究的衣钵传给她的意思。
但是他讲得的确有趣,把她引入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让她跳脱眼前拘泥的困境,去感悟广袤天地中无边的自由,让她对手稿中描述的“海外?”心生向往。
末了,沈遇微微抬起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杯子,桃枝立即领悟,为他倒茶,他礼仪也顾不得了,“咕噜咕噜”喝下。他的嘴角有茶渍,面上无比畅快地笑?,看向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外?,他说,“若我?有一副好?好?的身?子,一定会?重走祖父沈公的航海路线,去那些地方亲眼看一看。”
”我?也想去。“桃枝心里有几分惆怅,若被一身?病痛困在这儿的是她,十多年?不能出沈府一步,她一定会?疯掉,手上一重,是沈遇的手搭上他的,他的手掌像某种冷腻的玉石,就像他的声音,绵软无力,却风骨傲岸,掷地有声,“你可?以去,祖父开?拓了南洋的香料生意,亲自打造了两?艘大船,那几年?因为贩卖香料、丝绸、瓷器,沈家逐渐成为天下首富,只可?惜祖父死后?,父亲接管不善,航海线路便?逐渐荒废了。”
他的双眸里有火光灼灼,“你很聪慧,也有悟性,恢复航线,可?以重镇沈家往日荣光。”
“我?……”桃枝没想到他的话题跳脱得这样?快,一时静默无言,半晌呐呐道:“我?不行的。”
“为什么?”
“我?是个女子,如何经?得住长途跋涉,我?只需遥遥想一想便?罢了,真要去那穷乡僻野之?地,吃生肉,穿粗布,我?真的不能忍受。”
沈遇翻了个白眼,“男女除了身?体素质确有差异,无论智力、魄力,并无不同,你比我?身?子总要好?多了,而且,你是沈家的姑娘,多带几个人去伺候便?可?,哪那么多顾忌。”
桃枝忍不住在心里拍手称赞,如果杨太后?还没死,见了他,必定会?引为知己。沈遇目光殷切,她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我?……再想想,还要跟干爹干娘商量一番呢,要做许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