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水。”他现在倒不提要她走了。
叶萱倒了杯热水,扶他坐起,把自己的羽绒服披在他背上,这才将水递到他没挂吊针的右手中,感觉他的手抖抖索索似无力般,只得左手扶着他的肩,右手帮他握住杯子喂到嘴边,大少喘着粗气,水没喝上几口,额头倒密密地布了层细汗。
他的手烫得象块烙铁!
懊恼如根绳子缠得叶萱几近窒息,本来是瞧着他不对劲的,偏偏顾虑诸多,若是当时追上去多问几句,也许就不会有他现在的这种难受、甚至危险了。
“对不起!”连她自己都想不到,怎么会哽咽着吐出这三个字,话音刚落,只觉手臂中的身子一颤,“你说些什么傻话!”耳边一个略带恼怒的声音响起,那人扭转头来,正巧触到她低垂下的脸,双双一惊,叶萱更是吓得有多远就跳离了多远,天啊,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是boss呀,怎么可以这样真性情流露?偷瞧他背上的羽绒服已滑落,却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只得装作无事般上前来扶他躺下,将被子为他盖好,这才捋捋头发,轻咳几声将方才的尴尬掩饰过去。
呃,他象是让什么东西硌着似的,翻身在床上找着什么,一会,手上拿出个喷雾药瓶把玩。叶萱看见,刚刚才有点恢复的正常又褪了下去,大少的药!她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却还是每天放一瓶在外衣口袋里,这瓶定是刚才随着羽绒服滑落掉在床上的。她不敢吱声,由着他玩味半天后又自行放在她的羽绒服里。
“叶萱。”他还是先开口说。
“嗯。”
“我睡不着,你帮我把这床头摇起来吧。”
医院的病床是特制的,床尾有手柄可以调节床头的上升角度。叶萱按他要求照做,还垫了两个头枕在他背后,看见他的羊绒外套在,又取来为他穿上,感觉所有能让他感觉暖和、舒适的事都已做到了位,这才拉过椅子坐到他身边。屋子里有种淡淡的温馨弥漫着,两人都怕惊扰到这种气氛般没有多说话。
“我总是给你找麻烦,自己都掂量过,所有的私助中,最辛苦到的,就是你啦。”他终于打破了沉寂说道。很多话,如果当时不说,可能,就再难找到那份心境和氛围了。
“大少您千万别这样说,”叶萱急急劝慰,拿着毛巾为他将额上的细汗试去,“您是位很体恤下属的boss,能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这话怎么听说都有种外交辞令的味道,他在心里暗自嗟叹,却还是想把话说完:“我……身体不太好,有时虽然自己都不愿意,但还是得依赖着别人,特别是你……”。
听着大少示弱,叶萱心都痛了起来,鬼使神差,她伸出手封在他嘴上:“您别说,别说这些,”抬眼望去,昏暗的壁灯光下,他的脸上竟带着几丝从未有过的意难平,这男子呵,若是身子骨好好的、四肢健全,该有着怎样一个比瑁辉广阔得多的天空任他挥遒?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却是那般强烈地想抹去他脸上、心里所有的阴晦,“大少,您是叶萱见过的最有智慧、最完美的男人,您说你依赖,其实我们全都是在能帮衬着您的行为中才觉得自己有价值,特别是我,您给我多高一个职位呵,若不是您坚定地说‘有我,不怕’,若不是天天能跟在您身旁讨教,我早就吓趴倒了。您说什么依赖,我们整个瑁辉上上下下大几百号人,那才是把你当成了心灵的、精神的依赖啊!”
“我,我真是这样?”他眼眸迷惑,流转着几缕冉冉升起的光亮。
“真是!”她肯定地说,埋下头将他左手上的有点歪斜的针管抚正,“我不太会捡好听的话哄人,有时,觉着自己说的话不中听,便宁愿不说,但是,说出来的,都是当时心里真真想说的。”
“叶萱!”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她询问地抬起头,迎上一双似含着万语千言却又无声胜有的眸子,那眼神,象极了费云军凝视她时的模样,费云军!这三字令得她猛然一惊,叶萱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房间里居然氤氲着浓浓的暧昧气息,赶紧定定心神,垂下头,看见自己的手还覆在他手腕上,脸色大红,急急缩回手,呐呐地说:“药快完了,我去叫护士换。”转身,逃也似的出房。
通知护士后,叶萱没有立即跟着回病房,走廊里没有暖气,她又只穿了件薄毛衣,冻得抖索索地抱作一团,也许,唯有这冰冷才能清醒她的头脑。天啊,无法想象自己做了什么?勾引谁都不能勾引boss呵,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勾引谁?她有些冻糊涂了,只记得是自己说了很多肉麻的褒奖之词,可天地良心,说那些话时,她没把他当boss来讨好,的的确确是真心话!
太冷了,再呆下去,她就得冻成冰棍了。起身,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病房走去,不用解释什么吧?都是成年人了。
推开门,壁灯清冷地映照着床上那人,床头估计是让护士放平了,他侧身面朝里躺着,叶萱进屋的声响使得他身子轻微一颤,复又一动不动。她也没说话,自去舆洗间简单漱洗,也不怕声音扰醒到他,能肯定,那人是没睡着的。
一夜无语。
半夜里护士进来送过一次药、观察一次,他自己按了铃唤来护士帮助入厕一次。天刚有些亮光时,叶萱听得习习索索声音,坐起身来,只见他撑着半边身子努力想够着床头柜上的开水壶,赶紧替他倒杯热水,扶着他坐定、喝水,躺下,两人都没说话,他粗粗的喘气声在病房里回响。
这一通折腾,两人都有些睡不着了,各自在床上辗转。叶萱又候到天色发白,实在忍不住了,翻身起来洗漱,弄完走出舆洗间,却见大少已静静地坐了起来,两人目光对视,终是相互微微一笑,将昨晚种种情愫沉了心海深处,不再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