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年纪轻轻的刺史主簿,张司马矜持的笑道?:“未曾想?梁刺史来得?如此之?快,明日我定召集府中上下,恭迎使君。”
他出身安平张氏,门?第虽然不?显,但是从叔张载可是大有文?名。张载、张协、张亢兄弟三人并称“三张”,与陆机、陆云兄弟的“二?陆”齐名,都是太康年间数一数二?的文?学大家?。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家?世,他才能搭上司马腾,在其军府中任司马这样的要职。
如今这晋阳城,就属他位职最高,新上任的刺史到来,自然也要他率众去迎。
不?过这个“迎”,可就有讲究了。出城是迎,出府是迎,端坐府中,也是迎。但是意义截然不?同。他这么说,显然就是不?准备兴师动众。而?这样的态度,对新官上任的梁峰而?言,无异是一个下马威。
看来主公所料不?差。心底愠怒不?显,段钦平和的笑了笑:“有张司马这话?,下官便安心了。”
两人皮里?阳秋的又闲聊几?句,段钦便起身告辞。看着对方背影,张司马微微眯了眯眼睛。如今这局面,实在也怪不?得?他。
并州之?前由司马腾主政,以将军府替代?了刺史府。府中的“上佐”,也就是长?史、司马和谘议参军三人是品阶最高,最能说得?上话?的幕僚。相反身为刺史府纲纪吏的别驾从事和治中从事,被不?同程度的架空。
而?司马腾逃出并州时,带走了高长?史和俞参军,只留他在晋阳主持大局。这一年间,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害怕,原本在任的别驾和治中又相继告病,刺史府中官吏,都在等待新任刺史到来,再选佐官。
这样的情况下,刺史府就更是他一人说了算。如果朝廷派来一个带戎号的刺史,那么一切都好?说,依照循例即可。但是偏偏,朝廷派的是个单车刺史,没有领将军衔,而?是另设都督人选。这样,情况可就复杂了。他是将军府出身的佐官,将来必然要对新任的宁北将军负责。这可是立场问题,容不?得?半分马虎。
刺史和都督这两者,因为身份和职位的关系,从来不?会?融洽。有时甚至会?因权利争夺打得?不?可开交。
而?身为司马,负责的本就是将军府军务。向?一个单车刺史献媚,说不?定未来的长?官会?如何看待。但是反过来,若是对梁刺史不?理不?睬、不?冷不?热,对方也不?能如何。毕竟司马一职由朝廷指派,选拨任用也是军府说了算的,梁子熙难道?能随便罢免自己吗?
这一加一减,就决定了张司马最终的态度。等人进了刺史府,欢迎一下也就行了,何必大张旗鼓?
说来,也是这梁子熙位分不?够。区区梁氏,门?第平平,还不?如张氏来的有人脉根底。听?传言,他跟晋阳王氏的联姻也没能成功,还克死了对方一个待嫁女郎。如今王汶已经离开并州,留下的王氏旁枝指不?定如何待他呢!
要知道?一州的别驾、治中必须从本地高门?中选拔,本来就是代?表地方利益的士人。到时候梁子熙能不?能压住那些眼高于顶的晋阳望族,还是未知。这么一个怎么看对没什么前途的家?伙,哪值得?张司马费心巴结。
转眼就把那寒门?主簿抛诸脑后,张司马又仔细计算起,新任都督何时会?到并州了。
牛车吱吱呀呀,行在破败的大街上。看着眼前景象,段钦也是感慨万千。当初晋阳何等繁华,虽然不?比洛阳、邺城,也是北地一等一的大城。可是现如今呢?荆棘成林,府毁屋焚。那些豪门?留下的华宅,更是像鬼宅一般,凋敝凄凉。
在这样一座城中,百姓会?是何等样貌?当初被围的洛阳城、长?安城,就是最佳的写照。路上百姓各个面有菜色,衣不?蔽体。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晋阳可是刚刚解围,百姓尚且如此。这样一座死气沉沉的疲城,如何才能唤起生机?
看来府君的计划半点没错,且不?说下马威,最重要的还是让晋阳百姓知道?,他们并未被朝廷和他们新任的刺史抛弃。
叹息声随风飘过,牛车慢慢吞吞,继续向?着城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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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办事还是相当靠得?住的,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辆立车。一夜之?间就更换了华盖,还命工匠修复了车身。虽然比不?得?郊祭时的大车,但是也能过得?去,又没有违制的顾虑。
梁峰则命奕延寻来了两匹神骏非凡的乌孙马,那带来的两千精锐,也变作仪仗,跟随车驾左右。一切收拾停当,车队再次向?晋阳驶去。不?过这次,可就不?是来时的低调作风了。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来到了晋阳城下。见是刺史的车驾,城里?守兵哪敢怠慢,立刻开城。梁峰则登上了立车,凭轼而?站。车轮滚滚,就这样无遮无拦,驶入了宽阔的晋阳城门?。
“来了!真的来了!佛子来晋阳了!”
一声惊呼,划破了朗朗晴空。在车队前,出现了人影,密密麻麻的人影。不?知哪里?传出了消息,竟然有百姓守在了道?边!
梁峰是来过晋阳城的,三载以前,为了怀恩寺的盂兰盆法会?而?来。那时晋阳刚刚逃出疫病的威胁,他受邀前来礼佛,为晋阳百姓祈福消灾。有不?少人都见识过他的真容,更被那神人之?姿震慑折服。那千人山呼,花雨铺路的场景,至今还为人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