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奕延如?此回答,拓跋猗卢兴奋的豁然起身。再怎么重用卫操这些?晋人,学?着对方的斯文模样,他依旧是个鲜卑男儿,最喜欢的仍是马上射猎,饮酒纵歌的不羁生?活。如?今奕延答的干脆,也让他生?出了几?分争强之?心。
一行?人来?到?帐外,拓跋猗卢喊了一句鲜卑话,登时有五六个雄健的汉子围了过?来?。这酋长也不客气,直言道:“这都是我帐下亲兵,骑射功夫很是使得。比试嘛,不妨射柳?”
奕延此刻已经知道张宾让他多?带精骑的意思,就是要在这样的场合下展露一番实力。因此也毫不客气,点出了麾下最善骑射的几?人。和对方一水的鲜卑健儿不同,他叫出的这些?人有羯有匈奴亦有汉,倒是颇让拓跋猗卢称奇。
很快,场地就布置下来?。鲜卑的射柳和中原不同,是折了柳枝,剥出一圈白皮之?后,挂在离地数尺的地方。射断柳白,纵马接住断枝者为上;断而不能?接者为次;最次者,则是射中柳青,或是不能?中者。
因为是比试,拓跋猗卢直接挂出了六节柳条,双方各派三人,一较高下。如?此一来?,不但要考校射术,骑术也有比照之?意。谁骑得更快更好,谁便能?拨得头筹!
毕竟是鲜卑大?帐,见到?这样的较量,不少人都涌了出来?,有说有笑,还有人禁不住吹起了鹿哨,鼓噪非常。这也成了另一重阻碍。然则奕延连嘱咐都无,便命亲兵上前较阵。
当牛角号呜的一声吹响时,六匹骏马奔驰而出。鲜卑人是马背上长大?的,能?走就要会骑马,射术精湛的更是数不可数。这次挑出的又是王帐精锐,各个骁勇非常。然而对面的晋兵也不遑多?让,甚至骑术看起来?更端正一些?,就如?同生?在了马上!
拓跋猗卢的眼神好得很,立刻看出他们的马鞍和自家有些?不同。果真是佛子麾下的勇士,这鞍辔也如?此精良。只是一走神的功夫,几?声锐响便划破了晴空,六根柳条齐齐断掉。
场边登时喧闹起来?,不少人欢呼叫好。一旁站着的晋军,却依旧军容整肃。拓跋猗卢又暗自点了点头,方才接过?柳条,细细看来?。只见六根柳条几?乎一般无二,都射在了剥白之?处,而且人人都接到?了柳枝。
拓跋猗卢不由放声大?笑:“不愧是奕将军手下强兵,如?此岂不是不分胜负?”
奕延唇边也露出了些?笑容:“单于麾下兵有数万,怎会不分胜负?”
哪怕是自家兵少,都能?说得如?此不卑不亢。然则拓跋猗卢听在耳中,确实颇为自得。比起弓马强健,这偌大?草原上,还真没有几?家能?胜过?他拓跋鲜卑!
可是话是这么说,比试却不能?如?此简单作罢。拓跋猗卢眉峰一挑:“只见了这些?健儿的本事,还未曾识得将军的手段。不知将军可愿展露一番?”
比过?兵士之?后,自然要再比一比将领。拓跋猗卢自忖年龄略长,也许比不上奕延的手段,但是他身份高贵,叫子侄或是麾下大?将前来?比拼,也无不可。
谁料奕延并?未答他,只是道:“既然单于想看,末将便献丑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拓跋猗卢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奕延唤亲兵取来?了一把硬弓。那弓乃特制,弓身长大?,筋角紧实,至少也得有两石的拉力。更惹眼的是弓身抓握处已经磨的黑亮,显然是有人日日操演。
只见奕延抓住了长弓,抬头向天上看了看,信步向帐外走了几?步,来?到?了一片空场之?中。这时,拓跋猗卢才发现对方盯的是什么。只见一队南行?的大?雁即将从头顶飞过?。时值秋日,正是鸿雁南飞,横穿草原的时节,时不时都要从头上飞过?那么一两队。
然而常住草原之?人,没谁会为头顶的大?雁分出注意。只因雁飞的太高!若是射猎林地沼泽旁的落雁也就罢了,谁会射这飞雁?!
正当拓跋猗卢惊疑不定时,就见那羯人青年猛地拉开了弓弦。这一张之?力,雄浑霸道,简直能?掀翻奔马,撕下鹿角!拓跋猗卢立刻分辨出来?,那弓足有三石!对方却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肩背如?弓弦一般绷到?了极致,随后一松!
只听嗡的一声破空之?声响起,飞至营帐上方的雁群立刻炸了锅。所有飞雁横冲直闯,惊鸣不休,只因它们的头雁被?一箭当空射了下来?!
这下,莫说是拓跋猗卢,就连外面围着的鲜卑族人都哑然失声。还是奕延手下亲兵反应迅速,立刻打马把那落在地上的死雁捡来?回来?。当看清楚那雁的伤处时,拓跋猗卢倒吸一口冷气。这箭,竟然穿透了大?雁头颅!起码三百步的距离啊!何其凶悍绝伦的一箭!
“将军神射!”一直站立在旁的并?州骑兵齐声呼喝。那声音整齐划一,简直能?撕裂长空。被?这声称赞唤回了魂儿,拓跋猗卢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奕延的肩膀:“奕将军不愧是使君爱将!果真神射!”
这一声大?笑,立刻冲淡了齐声高喝的肃杀威慑,营中其他鲜卑汉子也叫了起来?,语气中并?无警惕,反而带着浓浓的钦佩之?意。这些?马上男儿最敬重的,便是英雄好汉!能?够一箭射下头雁的神射手,自然当得起他们的尊敬!
再也不提较量之?事,拓跋猗卢亲自挽着奕延,重新走回了营帐。
“若是使君麾下都如?贤弟一般,难怪白狗们会输的一塌糊涂!哈哈!有这样的猛将在手,又何惧匈奴!”拓跋猗卢已经毫不客气的称兄道弟起来?。
奕延面上却没有被?太多?情绪波动,只道:“并?州毕竟兵少,两年才练出这些?。还需单于援手。”
这样的强兵,练出只花费两年时间?拓跋猗卢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旋即笑道:“那些?白狗,本是我拓跋部?的麻烦。此次我部?出六千兵,可够?”
一旁张宾连声道:“足够!足够!有单于出兵,那群白部?叛贼定然能?重归单于帐下!”
这话说的妥帖无比。既应承了对方援手之?宜,又间接点出,他们不会垂涎此役战获。只要扫平了白部?,这些?鲜卑人依旧是拓跋部?的奴仆,任他们处置。
奕延也同时拱手:“多?谢单于。”
拓跋猗卢满意的眯起了双眼。在见过?这群并?州兵的实力之?后,他立刻做出了决断。这可不是当初司马腾手下那些?弱兵。只是两年时间,就能?□□出如?此一支人马,若是再给那梁使君两年时间呢?怕是匈奴也要退避三舍。拓跋部?毗邻并?州,如?今远没有足够的实力。臣服于大?晋,慢慢积攒力量,才是当务之?急。
所以之?前他的兄长才会派兵援助司马腾,而现在换了人掌管并?州,拓跋猗卢依旧不准备翻脸。既然不能?翻脸,就势必要同新任的并?州刺史搞好关系。面对弱者可以敷衍,可以威逼,面对强者可就不行?了。不如?趁现在留些?香火情分,将来?也好攀上关系。
况且这使臣说的没错。白部?毕竟是他拓跋部?的奴仆,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虚弱之?态,更不能?放任这支兵马在腹背作乱。有人能?够帮他扫平,着实是占了便宜。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不答应才是蠢货!
“哪里的话!我拓跋一部?本就是大?晋臣子,这种?事情,使君尽可差遣!”官面上的话说尽,拓跋猗卢笑着抚掌,“来?人!今日可是贵客登门。炙羊备酒,准备宴席!”
既然谈妥了正事,就该好好接待客人才行?。游牧民族天生?流浪,茫茫草原上难见生?人,因此都极为好客。拓跋部?又势大?富足,更是把这好客之?情发挥到?了极致。非但招来?了兄弟儿子陪客,就连女眷也弄来?了不少,奕延带来?的那八百精骑也在招待的范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