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到?时,裘小厨子正站在后门引颈眺望,看见马车立刻屁颠屁颠地迎上?来:“师傅,您下车的时候小心着点,别跳别跳,我扶您一把。”
只可惜他还是说慢了,林淡已掀开车帘,利利索索地跳下来,大步往门里走,“听?说严家菜馆又出了一道招牌菜叫拆烩鱼头?”
“没错,是用去了骨的鲢鱼头做的,甫一推出就获得了食客的好评。我本来想?请朋友帮忙打?包一份带出来,但严家菜馆不肯卖,说想?吃只能去店里吃,不外送。这?是防着我桥园饭庄呢。师傅,我听?说那鱼头一点骨头都没有,熬好后嫩滑嫩滑的,滋味十分美妙。您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什么样?的刀功能把鱼头里的骨头都给拆下来,这?也太精巧了。”裘小厨子感叹道。
“没什么精巧的。”林淡简单解释一句,“拆鱼骨的方?法有两种,一种生拆,一种熟拆。鱼头肉少骨多,看似无法拆卸,实则放进水里煮得骨肉分离,就能很容易拆出来。”
林淡这?样?一说,困惑了裘小厨子一天一夜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于厨艺一道,他就没见过比林淡更见多识广、辨思灵巧的。之前严家菜馆分别推出了三样?新菜,一是松鼠鳜鱼,二?是葱扒大乌参,三是蟹粉狮子头。那松鼠鳜鱼原本卖得极好,把桥园饭庄的老食客全都抢走了,差点害得裘小厨子关门大吉,可自?打?林淡推出金毛狮子鱼后,老食客又都回来了,每天下午嗷嗷待哺地盼着林淡来店里授徒,他们好捡着便宜吃上?几口她做的菜。
为了帮扶桥园饭庄,林淡每天会做五桌菜,只凭这?五桌菜,却留住了京城口味最刁钻的几位老饕。如今这?些人?就算饿死也不愿去别的饭馆吃饭,就坐在店里干等着。
眼看松鼠鳜鱼扛不住严家菜馆的大旗,那位严御厨又研制了一道新菜叫葱扒大乌参,整头乌参用浓浓的酱汁小火煨熟,口感软糯却又透着几丝筋道,滋味十分独特。
林淡似乎与对方?较上?劲了,翌日也做了一道菜,叫酱酿大乌参,手艺之奇巧、调味之精妙,比那葱扒大乌参不知?高出多少个层次。“酿”是一种特殊的烹饪食材的方?法,把馅料或夹、或塞、或灌入另一种食材中做成菜,这?种方?法就叫做“酿”。常见的酿菜有酿豆腐、酿茄子、酿苦瓜等等,但酿乌参裘小厨子却是第一次见。
所谓“酱酿”里的酱,指的不是酱汁,而是虾酱。取虾籽若干,炒制后拌上?生抽、料酒、细盐等调料入坛封存,等待发酵。发酵完全后揉捏成长条状,塞入乌参肚腹之中,先入奶汤吊,再入红汤大火收汁、小火慢煨,使虾酱的咸鲜完全融入乌参之中,这?便成菜了。为客人?端上?桌后,店小二?还得拿一把小刀,把乌参切成寸许长的小段,以便客人?分食。
煨得烂熟的乌参包裹着滑嫩而又酱香浓郁的虾籽,入喉鲜甜、咸香,回味无穷。酱酿的馅料也可以根据客人?的要求进行调整,换成更有嚼劲的乌鱼子,或是直接取用新鲜的鱼子,都是可以的。只这?一盘菜,稍稍变一变烹饪方?法和馅料,就能出三种甚至更多种口味,叫客人?如何不满意?所以那葱扒大乌参也没能溅出多少浪花来,推出的第二?天就完全被桥园饭庄的酱酿大乌参抢了风头。
严御厨毕竟是御厨,轻易不肯服输,又过半月便推出了一道新菜叫蟹粉狮子头,是用剁碎的猪肉和蟹粉调制的,口感鲜嫩多汁,十分美妙。眼看严家菜馆的生意凭借这?道菜又起来了,林淡又推出一道新菜叫富贵丸子,名字听?上?去很玄乎,实则也是用剁碎的猪肉做的,口味却比那蟹粉狮子头更鲜、更嫩、更多汁。
她把剁碎的猪肉浸泡在葱姜水里,这?葱姜水必须用肉质鲜黄的老姜和带胡须的青葱压榨而成,否则味道不够重,掩不住猪肉的腥臊味。为了让丸子更鲜嫩,她又把剁碎的鱼蓉拌进去,这?样?还可增加黏性,使之不易变形,末了把猪大骨敲碎,取出里面的骨髓汇入肉沫,使之完全融合,然后揉捏成型。三道程序下来,这?丸子已鲜香十足,味美多汁,既可油炸、红焖,也可清汤吊煮,怎么做口感都是那么软糯嫩滑,咬一口竟似咬住了凝固的琼浆玉液一般,满嘴都是浓浓的肉汁。
于是乎,严家菜馆好不容易挽回的食客又纷纷涌入桥园饭庄,当真是大起大落,生意惨淡。
连着打?了两次擂台,食客也看出一些端倪,眼见严御厨又推出一道新菜叫拆烩鱼头,他们尝过味道便都来了桥园饭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等待的时候难免无聊,老掌柜就请了几个街头艺人?在厅里说书,奉上?瓜子、鲜果,把客人?招待地好好的。
林淡每日只在桥园饭庄做五桌菜,若是不早点来占着位置,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吃到?她的手艺。对嘴巴特别刁的老饕而言,这?可比受刑还难受。眼见未时快到?了,诚亲王便率先催促起来:“掌柜,那位大厨还没来?你瞅瞅人?严家菜馆,这?拆烩鱼头可都推出一整天了,她这?边也该亮招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