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将暮未暮之时,有侍女忙忙地进来禀报道:“世子,世子妃,林府的二少爷来了。”
林又卿一下便从座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去。
繁盛旖旎的杏花雨里,林又鹤握一把折扇,风姿卓然地立着,袍摆在风中微微扬起,更添风流之意。他望着眼前提裙奔来的女子,爽朗一笑,缓缓道:
“阿卿,好久不见。”
林又卿停在林又鹤面前,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二哥。”她轻轻唤。
二人一同向内走去,在花园里择了个亭子坐下,俞怀安则知趣地没有打扰他们兄妹团聚。林又卿命人取来了桃花醉,为二人各斟了一杯。
“有孕在身还饮什么酒?你这丫头,怀安也不好好管管你。”林又鹤望着她隆起的小腹,调侃道。
林又卿亦笑:“我不过应个景罢了。”
她将酒杯拿在手里轻轻转着,看林又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林又卿忽然觉得,她那素来潇洒不羁的二哥,看着落寞极了。
“二哥,你……有意中人了吗?”
林又鹤微微一笑:“没有。还好没有,所以,我还可以为林家做些事,不必眼看着你和大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见林又卿似乎又有些伤心,他又说:“你不必为我忧心。我生性随遇而安,到哪里过不好呢?不过是要我娶了公主,与她相敬如宾而已,我大约还是做得到的。能来京中与你常常相见,你不高兴么?”
“二哥,我宁可与你永不相见,也要你平安喜乐。”林又卿神色郑重。
“很多事情,既然我们没有选择,不如坦然接受。阴差阳错之下,或许我当真与灵徽公主两情相悦了,也未可知。”
“唉。”林又卿长叹一声,“如今我们兄妹三人都在京城,却又让谁陪着娘呢?”
林又鹤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傻丫头,想那么多做什么?又泽还在桐州,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会替我们孝顺娘的。”
他二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林又鹤自斟自饮了一壶桃花醉。天色渐暗时,林又卿说:“天不早了,二哥,你不如留下用晚膳吧?”
“不了,我该回大哥那里了。今日刚入京,我应允了大哥大嫂回去用饭的。”林又鹤说着站了起来。
林又卿微微点点头,也不再留他,只陪着他一同向外走去。
俞怀安在门口等着,见他们来了,笑说:“你们竟有这样多的话要说,林府都派人来催了几次了。”
“怎么,娶了我小妹,便不许我做哥哥的与她多说几句了?”林又鹤亦是笑。
“不敢不敢,二哥要说多少句都可以。”俞怀安冲他拱一拱手,又正色道:“又鹤,往后,你万事小心。”
“我明白,你们都放心吧。连我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妹都能在京城生活,我怕什么呢?”这样说着,几人却都不由得有些心酸。当年的无邪岁月,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明治十八年六月十二,是太后六十五岁的寿辰。因着太后爱热闹,寿宴结束后,众女眷命妇等皆入宫陪太后闲话,嫔妃和皇子们则晨起已请过安,此时并不一起。
太后年轻时,是先帝的贵妃,育有当今的皇帝俞临霁和宁合王俞临阙二子。当年皇后早逝,又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太后母家虽没落了,为人却极有手段。刚柔并济之下,无一嫔妃胆敢僭越。是以彼时先帝子嗣虽多,却只有太后的两个亲子在先帝面前崭露头角。
当今圣上即位后,五年内,便为他的一众兄弟逐一寻了个罪名,重则处斩,轻则贬为庶民,只留了个同胞弟弟封做宁合王,远避桐州。
林又卿心中,一直对太后怀有着深深敬畏。即使她明知道太后早已不理杂事,只安享晚年,却仍无法摆脱这样的感觉。是以这日,当太后唤她上前时,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调整好得体的笑容,才敢走上前去,盈盈拜倒。
礼还未行,太后边上的老姑姑却已含笑将她扶起。太后道:“有身子的人了,快免礼吧!怀安自幼不长在哀家身边,但他是哀家的亲孙子啊,你如今怀着的可是哀家的重孙!来,你快来,让哀家瞧瞧。”
众人都迎合太后心思,你一言我一语地对林又卿叮嘱些孕期的禁忌。绾柔公主新得一女,生得玉雪可爱,今日亦抱了来,让太后一享四世同堂之乐,于是大家又说起养儿育女的琐事来,一派热闹。
林又卿搭了句话道:“皇祖母,您看我都快要做娘亲了,可我有个年纪相仿的表妹,至今不曾定亲呢。今日人多热闹,又是好日子,不如,您为我表妹做个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