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以南三十里?,一处偏僻的道观。
林又卿换下身上繁复的?衣裙,穿上一套并不点眼的男装,命人驾着马车,载着车里留下的?心腹,继续南下回桐州。
马蹄声杂乱无章,她自己简装轻骑而出,身边跟着同样作男装打?扮的子衿,另加两个宁合王府的?死士。
林又卿多年不曾骑马了。曾几何时,她与意中人策马飞驰,只为赏尽春光。而今日,她手中紧攥着缰绳,心中只盼不要?被人识破身份而已。她也说不清自己冒险随军北伐是为什么,如今行?事稳重的?她,不该如此莽撞才对。
但她就是想任性一次,任性地与俞怀安同进同出,她受够了惴惴不安的?等待。
威城在京城北边不远处,林又卿一行?人从城西绕道,赶在夜幕降临时匆匆入了城。他们挑在一处与俞怀安事先商议好的?客栈住下,所要?的?一应饮食皆是稀松平常,半分不惹人瞩目。按计划,大军会?在明日傍晚在威城北郊安营扎寨,俞怀安会?趁那时派人来接应林又卿。
她接下来若是长随军中,低阶士兵或许还不会?注意到,军中的几个关键人物却不可能不知晓。
“叶翰怎么办?你的?人就算认出我也不会?说,但叶翰那边的?人可不可靠?”林又卿临行?前有些担忧地问。
彼时,俞怀安淡笑着答:“你住在军中,对叶家而言本就是无甚影响的?小事。在与叶家反目成仇之前,我们还是盟友,至少明面上还是。于为这?点不痛不痒的?小事,他们想闹也闹不出什么风波,必然会选择卖我们一个面子。”
林又卿想着和俞怀安之间的对话,轻轻吹熄了床头的蜡烛,躺在硬木制成的?床上。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怕连这?样的床都睡不上,此时还是好好眠一眠,养足精神罢。
许多事,多思无益。
这?一觉还是没能睡上多久,天色蒙蒙亮时,林又卿已然清醒地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出神。
“公子,”在林又卿的再三嘱咐下,子衿总算换过了称呼,“早膳用些清粥可好?”
“嗯。”林又卿轻轻应了一声,起床梳洗。她略有些不熟练地将头发绾成男子的?发髻,插上一根素色银簪。男装的?她,比往常添了几分爽朗利落,看着也颇为顺眼。
她在客栈里?等得焦急不安,却还强自镇定着,坐在桌前一遍遍默着经文。神佛,她是不信的。世间若真有神佛可求,她何苦这样浮沉挣扎?只是经文总能够叫她在烦乱之时将心绪安宁下来,因而她也很愿意时常抄上一番,静一静心。
“公子,将军的?人到了。”子衿从屋外进来道。
林又卿按捺着写完手中最后一笔,才淡淡吩咐:“叫他进来罢。”
“见过木公子。”林又卿知道,俞怀安为她编排了个“军师”的?身份,将她的姓氏化作木,便是“木公子”。川蜀之地,的?的?确确有一排兵布阵的木姓能人,是宁合王府的?亲信,林又卿借他身份用一用自是无妨。以往,军中请来这样无职位的?民间高手帮忙,也算正常之事,倒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当然,这?身份不过瞒一瞒全不知情的?底层军士,瞒一瞒千里?之外的?皇帝而已,他们并未打算着要?瞒过朝夕相处的?军中高层。
她一抬头,却见眼前对她行?礼的,正是那日宫变后浑身是血、告知他们俞怀安有险的那个男子。她含笑道:“起来罢,你叫什么?”
“末将庄烈。”他干脆地回答,“公子请随我来,大军已在郊外扎营了。”
大绥这?支军队,前不久刚刚经历了西羌之乱、夺嫡之变,加之如今宁合王府与叶氏安插在军中的人手不在少数,全军上下都是士气磅礴,军纪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