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琥,现在要不要开一盏灯呢?”
看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严泠于是这样问华琥道。
因为他已经知道华琥对于眼药水有着天然的排斥,所以特地提醒了一下华琥的用眼卫生问题。
“先不着急,再等一会儿。”华琥摇了摇头道。
“先看看只是借助着星月的光,这幅画的里面大概是个什么模样,我以前有的时候就会这样待一会儿。”华琥向严泠推荐着自己关于这幅实体名画儿的使用手册。
华琥有点儿喜欢那种黄昏逐渐往薄暮的时间段上多度的感觉,不过他喜欢室外比室内更多一些,在室外,他可以渐渐地看清楚月亮的位置,宛如从海洋深处渐渐地浮到水面上来的珍珠一般若隐若现的星星。
如果是在室内的话,华琥也喜欢坐在窗户旁边的位置上,看看其他的建筑里,一盏一盏,没有规则却又接二连三地亮起来的室内的灯火。
严泠虽然暂时还没有get到华琥的点,但还是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室内。
因为他的眼睛是逐渐适应了室内一点点变得暗昧的关系,严泠并不会像倏然之间停电了那样的一下子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他还是可以看清楚许多室内的陈设的。
在光源变得暗昧之后,室内的一些原本并不会引起他注意的陈设,这会儿却渐渐地脱颖而出。
比如在房间的一角,一个格局有些逼仄的餐桌上,放着的一些金属的餐具,在这样的光线之下,就显得有些显眼了起来。
这些餐具在白天的时候,是不怎么抢眼的,因为不是精心打磨过的关系,所以光泽度非常一般,在光线充足的时候,人的视觉大概就会被其他一些更加亮眼的色彩和光泽所吸引,并不会注意到这个角落,更加容易忽视这些由廉价的金属打造而成的刀叉。
相同的待遇还有那些质地有些粗糙,一搭眼就知道不是细瓷的餐盘,虽然它们做不了白天的主角儿,却在光线暗昧的夜色之中,熠熠生辉。
“是不是有一种哲学的感觉。”华琥在暗昧的光线之下,依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严泠的眼珠儿映着星光,在追随着那些白天的时候曾经被他忽视的静物,于是这样问道。
他虽然知道哲学不是只有一个含义,但是估计严泠的词汇量应该还达不到理解上会出现歧义的地步,所以也就没有给这个词加上其他的限定性的修饰语。
“是的。”
果然,严泠并没有把这个词汇的其他意义思考进来,而是语气非常正常地回答了华琥的问题。
“你说,这幅画的原作者,也是枯坐在了我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上,不舍昼夜地看着这个房间里的全部的光影变化,才画出了这幅画的吗?”
严泠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又给出了一个新的思考。
“或者说,他只是在一瞬间抓住了在一个时间点里看到的场景,就随手描绘了出来呢?”
严泠回答完了华琥的问题之后,竟然还颇为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有来有往地还了他一个新的问题。并且也还是比较哲学的。
华琥:“……”
我就不该把话题往哲学方面引,华琥有些忧伤地这样想到,这几天严泠的表现变得不那么像人工智能了之后,他都放松了对于对方这种逻辑大师的人设的警惕性了。
“这个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华琥于是只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们去看那些文学艺术方面的作品,怎能说呢,多多少少都会带上一点自己的主观判断吧,估计也没有多少能够说清,他们在小说绘画和音乐里感受到的感觉,到底有多少是原作者传达出来的,又有多少是他们自己的心得体会了。”华琥说。
严泠点了点头,觉得华琥说的没错。
就好像这幅名画本身,有的艺术评论家会认为它体现出来的是一种灰色的人生色调,有点儿像是现在说的丧的那种感觉。
不过现在,严泠跟华琥坐在一起,在这幅名画里随意地逗着闷子,他就觉得,如果说这幅画想要表达的是一种平淡生活的本真色彩,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看来视角的不同的确会产生非常不一样的视觉效果。”严泠说。
“你让给我的这个位置,是不是跟画的原作者一样的视角呢?我觉得真的非常好。”
“嗯,是啊。”华琥点了点头道。
“我以前也最喜欢坐在那里看东西。”
“如果我们两个人可以分享完全一致的视角就好了。”严泠说。
华琥:“……”
要分享基本上一样的视角也不是不可能啦,华琥心想。
无非就是我坐在你的腿上,或者你坐在我的腿上。
华琥思考了一下自己坐在严泠腿上的画面,然后觉得太美了实在是我等凡夫俗子欣赏不来的。
然后他又思考了一下严泠坐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忽然就可以理解别人说的,膝盖中了一箭,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