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两匹马,走的行色匆匆。
两个人,自然是白锦和玉罗刹。
两匹马,一白一黑,理所当然都是上等的好马。
直到再也看不见万梅山庄,白锦与玉罗刹才稍稍放慢了速度。
也不知道春和景明是如何说服的小吹雪,今早他们下山时,小吹雪已经不哭不闹,只是郑重的跟白锦拉勾,约好一百天之内必须回来,才小脸凝重的目送他们离开了。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白锦哄孩子的本事真是万万不及山庄里的侍女们的。
至于抢了儿子的师父,成为一代大恶人了的玉罗刹,临行前也没能抱一抱正在闹别扭的小吹雪,只不过当他真的转身下山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儿子凝视的视线。
……心情复杂。
头一次被亲情所困扰的玉罗刹若有所思,他拉着缰绳,放缓了速度不紧不慢的坠在白锦后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已经很久没被主人放出来的绝尘在山路上撒着欢,白锦也纵容的随着它去闹。他抱着剑,由着马儿折腾了一会儿,无意间向后一瞥,便瞥见了面沉如水的玉罗刹。
玉罗刹骑着马,正慢悠悠地坠在白衣剑客后面,似乎并不急着赶路。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太特别的神情,但白锦却莫名的觉得他正在烦恼。
似乎离开了万梅山庄之后,玉罗刹就已经收起了难得柔软的一面,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一方枭雄。
就像他在龟兹王的帐篷里见到的玉罗刹那样。
他忽然扯住了缰绳,雪白的马儿立刻急停,又转了个方向,放轻了脚步欢快的朝玉罗刹的方向奔了回去。
揉了一把绝尘的脑袋,白锦开口询问道:“你在想什么?”
玉罗刹抬起眼,正好对上了白衣剑客望过来的视线,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勾唇对白锦笑了笑。
“本座只是在想……人有时真是很奇妙。”
“何解?”
玉罗刹想了想,语气认真道:“我看得见小雪时,便当他是手中价值连城的珍宝,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可当他从我眼前消失后,却又觉得他并没有那么的令我牵肠挂肚。”
白锦不语。
他定定的看着玉罗刹,见他神色郑重,又有几分真实的苦恼之色,心中不由哂然。
他并不感到意外。
若玉罗刹真的有那么牵挂小吹雪,也不会整整一年都不曾来看望过他了,平日里的书信中也不会只讨论些何时练剑、何时学字之类的问题。
玉罗刹说自己只是顺便来看看西门吹雪的,那就一定只是顺便来看看而已。
他猜的不错。
玉罗刹果然只是顺路来的,因为玉罗刹又叹了一口气:“我本不该在万梅山庄耽搁这么久。”
白锦道:“可你还是耽搁了。
玉罗刹不置可否,他语气怅然道:“我原本只是想来见见我的血脉是否安好、是否在按着我的期望茁壮成长而已。只是他远比我想象中的更讨人喜欢,这一点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这一句话乍听起来普普通通,可对于玉罗刹而言,已是十分掏心掏肺的话了。
他相信白锦听得懂。
——他来见的,是他的血脉。
而不是西门吹雪本身。
他疼爱西门吹雪、为他耗费了巨大的精力,这些都不是假的,可他对于西门吹雪的爱,更多的却是基于他是自己唯一的血脉这一点。
玉罗刹爱西门吹雪吗?当然爱,因为他是玉罗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那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一样深厚?
——未必!
白锦沉吟道:“父子天性,见了面当然会觉得亲近。你现在觉得对他的感情淡了,或许只是因为你们相处的时间到底还是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