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南疆行,收获实在是不小。
白锦与玉罗刹当天便辞别了蛊师,买了两匹快马回返万梅山庄。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两人谁也没有心情继续游玩了。
本以为玉罗刹会立刻回到西域去,不想一路上玉罗刹虽然总是若有所思的沉默着,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提出回西域的事,白锦知道玉罗刹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见他如?此,也就没有多?此一举的特意提醒。
话虽如此,但心里?还是担忧的。
不说别的,光是“不进则死”这一点,对于任何一个武者?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压力。更不提玉罗刹如今的境界了,对于每一个大宗师来说,每一次的进步都珍贵到可以称作是一种机缘,殊不知有多?少大宗师一生都停留在原有的境界,茫然四顾,根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于是就干脆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只管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度过剩下的漫长岁月。
玉罗刹原本是怎样的打算的呢?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年轻的大宗师,最应该被人赞一声天纵奇才的传奇人物,但到了如?今,却有人告诉他——要么破碎虚空,要么死。
何等?的憋屈。
是夜。
二人留宿在一家客栈里?。
客栈的围墙上,趴着一只黑色的猫儿。
白衣剑客就站在围墙下,拿着小巧的铃铛,逗弄着这只一看就不大好相处的猫,叮叮当当的脆响成功引起了猫儿的注意,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它的眼睛紧紧盯着晃动的银铃,猛地一扑——
“喵呜——!”
扑空了。
黑猫姿势优雅的落在地上,朝逗弄它的人龇牙咧嘴的喵呜了一声。
逗弄他的人轻笑道:“这么凶?”
他蹲下来,揉了揉猫儿的耳朵,看它使劲晃了晃脑袋,才将银心铃挂回腰间。
“……我走了,再见。”
黑猫闻言,竟慢吞吞地走过来用身体蹭了蹭白锦的小腿,依依不舍的对他喵呜了一声。
乖巧的跟刚才判若两猫。
白锦还是回去了。
他觉得,这种时候恐怕不是在外面逗猫的好时机。
他回到客栈二楼时,正巧看见店小二拎着两坛子酒在敲玉罗刹的房门。
他边敲边喊:“客观,您要的酒小的给您买来了。”
白锦径直从店小二手中拿过两坛子酒,低声道:“你去忙吧。”
店小二愣了愣,完全不知道手上的酒是什么时候到了别人手里?的,他挠了挠头,仍然不明所以,只是见白锦直接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便知道这两位客人是一起的。他没再纠结,下去招呼其他吃饭的客人去了。
客房里没有点灯,只有从窗户处洒进来的月光勉勉强强照亮了整个房间,玉罗刹就坐在榻上,一动不动,面前则摆着一张矮几,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似乎是在等酒。
白锦将两坛子酒放在矮几上,不客气的坐在了玉罗刹面前。
玉罗刹这才抬眼看向?白衣剑客。
白锦道:“酒来了。”
玉罗刹笑了:“来的不仅是酒,还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白锦毫不在意玉罗刹话中的调侃,他利落的拍开?酒封,将那坛子酒递给对面的男人:“你打算借酒消愁?”
玉罗刹接过酒坛,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正和他意。
他冷笑道:“消愁就免了,消火还差不多?。怕就怕喝的再多?,人也醉不了。”
白锦道:“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
“原来道长竟是如此善解人意的人么,看来以往是本座误会了你。”
白衣剑客静静地瞧着他,玉罗刹坦然地回视过去,他们大眼瞪小眼半天,倒是玉罗刹先笑了。
“你是不是想说,即是不进则死,那么破碎虚空不就好了?”
白衣剑客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玉罗刹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道长说得轻巧,只是这世上已有足足百年没有人成功过了。”
剑客动也不动桌上的酒,只是抱着剑,不解道:“你为何就不能是百年来的第一个人?”
玉罗刹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着问他:“白锦,你是不是打算破碎虚空?”
白衣剑客点头:“跟你一样。要么成功,要么就死。”
从他得知这世上有破碎虚空一说后,他未来的路便只有这么两条了。他不知道离开这个世界后他将面临什么,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回到那里,一定。
玉罗刹慢慢道:“你打算回你的大唐。”
“是。”
“呵……你说你没有归处,其实还是把大唐当做了你的归处,大庆的朋友再多?,你也是不肯在这里?留下来的。”
白锦眼眸半垂,“你说的或许是对的。”
他道:“我只想再看一眼纯阳的雪,或者?再看一眼以前的那群朋友……从此海阔天空,哪里都去得,哪里都是我的归处。”
玉罗刹问:“若你失败了呢?”
“即是失败了,那就是已经死了。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感想。”
玉罗刹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白锦还是第一次看到玉罗刹这样放肆的大笑,在他的印象中,玉罗刹要么霸气侧漏,要么老谋深算,要么就是在西门吹雪面前才会有的傻爹模样,却从来没有这样过。
人的笑容很多?时候都是可以感染周围的人的。
但白锦听着玉罗刹的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只因这并不是一个开心的笑,它并不开?怀,它反而更像是一种宣泄。
玉罗刹的酒已经被他喝光了,他喝的很急,又很快,脸上甚至有了淡淡的红晕,他说他喝不醉,但有一种情况下,人还是可以醉的。
玉罗刹重重的放下酒坛子。
“我们魔道的人……讲究的就是遵从本心,随心所欲。只是这么多?年的教主当下来,本座,却早已不是当年肆意妄为的模样了。”
他的面容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白锦结识玉罗刹的那年,玉罗刹就是这个样子,这许多年过去,他们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不,还是有变化的。
曾经杀怕了整个西域的玉教主已经许多年没有在人前出现过,他浅色双眸中的野心与傲慢已被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