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南虞又出现了三具干尸。一具飘在荷花池里,一具趴在洛水的修炼场,一具躺在此间三问门口。
这三具干尸和之前的那三具有共同点,那就是都穿着洛水的服饰,都是洛水的弟子。
死法和之前的也一样,被抽干了魂魄,死相凄惨。
早上,立川穿山破水的一嗓子叫响了这一天的不详。
一说,大清早门口堆死人,晦气;二说,这死人死在三问门口的事在南虞传开了,一时间,关于第五灵剑术不详又多了一例谈资。
干尸在送走三问之前,立川眼尖或者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这具干尸后背的衣服上有血迹,薛焕诊断一下,觉得血迹的形状像是一个类似于符纹的东西,不过只有一半,看不出准确的门道。
四夏抱着小白狼躲在贺妄寻身后,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表面上咋咋呼呼的,一旦见到死人怂的也情真意切。
贺妄寻安慰她,让她别怕,南虞出现尸体不会总是发生,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
卫卿也假仁假义小说几句安心的话,后又添说,有一就有二,哪有倾盆大雨瓢泼完,地上立马不见水迹的。
四夏拉着脸,道:“我真是心情好多了。”
……
为了辟邪,君安心灵手巧地用草编了七个小藤球,半截拇指那么大,挂在腰间随身携带。这是朝丘的风俗,草藤球里需放颗冰糖,夜晚走路引鬼用的,鬼被糖吸引住了,便不会害人。
立川很顺当地被排除在外了,他没有草藤球辟邪,不过他也不想要,小流氓自小在江湖上闯荡,多少个黑天白夜都过来了,尸山血海不止一次滚过,见个死人是家常便饭,不像这些修道者娇气。
他跟着薛焕“护送”这具不详的干尸去了南虞的后堂,安放好后,立川闲不住嘴跟薛焕扯东扯西。
“你知道我从尸体上看出什么了吗?”他还挺有雅兴地跟薛老大打哑谜,很明显,薛老大并没有打理他的意思,他只好自己戳开自己卖的关子。“恨,滔天的恨意啊。”
薛焕嘴里干涩涩的,忽然想含点东西吃,他在身上摸来摸去,把君安做的草藤球里冰糖拿出来舔了,吮到一点甜后,他问立川:“怎么看出来的?”
立川彰显自己半斤八两的经验道:“从尸体上看出来的啊,干尸哎,就一层皮包骨,这得有多大的恨意让人死成这幅样子,我猜,不是家族血海深仇,就是横刀夺爱的情杀,太残忍了。”
他边说边摇头,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睛。
“这就残忍了?”薛焕舌尖挑着冰糖在嘴里过了个桥,笑道:“你这小子在外泡了那么多年,见过的死人都是身体某处剌了个口子吧,你没见过残忍的杀人手段多了,还恨?恨到极处是死无全尸、粉身碎骨,更折磨的是囚|禁|毒打,活着受煎熬,活受罪,懂么。”
立川的脸色听他说一下,就绿一下,最后少年勇敢败下阵来,嘟囔:“看来有灵法的人比普通老百姓可怕多了,杀人也要搞这么多名堂。”
后堂的风景不错,走廊连着一处兰亭,兰亭围着一圈栏杆,薛焕双肘靠在上面,擦过兰亭外一朵紫色的小花,说:“害怕了,怎么着,现在回你的江湖还有机会,南虞随手抓一把都是修炼灵法的人。”
立川猴贼地摇头,“我才不回去,回去铁定死路一条,一条命捡的不容易,好端端地干嘛去送死。”
薛焕笑呵呵地看着他,立川背靠着栏杆,左边侧脸对着薛焕,眼帘垂着,嘴角平整。
薛焕的心猛然被钟撞了一下,他一把扯过立川,捏着人的下巴,脸色变得飞快,沉着眼,挤压着周围的空气。
然而,看清了立川的正脸,方才突起的熟悉像一盘流沙随风吹去了,立川瞪着恐惧的大眼睛,眼珠子急速的动了两下,心底一沉,心想,坏了,不会要杀人吧。
彦周的脸无时不刻充斥着妖邪的不正经气,就算是漂亮也掩饰不了他的孽障,薛焕静下心来,怎么会以为立川这毛孩子是他呢。
年纪也不符合。
但那一瞬间的侧脸惊现,薛焕差点以为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彦周,待正脸瞧上一瞧,略微普通的五官,毫无特色,没有一点像彦周那妖贼。立川是个从小浪到大的野孩子,被师父教的也是偷盗那一招,寻常一张脸,也就眼睛精神的有光,但那仅是贼光。
薛焕松开手,解放了他的下巴,也没有歉意,道:“我觉得你像一个人,刚才那一瞬特别像。”
立川细细揣摩他这句话,欠揍道:“心上人?前世今生?”
“哼,”薛焕拍了一下他脑袋,说:“死对头。”
方才还桃色笑容的立川立马收敛了笑意,离他远了点,说:“我绝不会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我就是一个市井小混混,没爹没娘没教养,小偷小摸干过,但绝没陷害过谁,也没杀过人,所以不可能跟谁结仇,你可千万别找我报仇。”
这下关系倒撇的清。
薛焕白他一眼,谁知这一白眼,脑子一道白光闪过。
报仇?
他转身往后堂看了一眼,心里忽有一种猜测,六具尸体都是洛水的门生,会不会是这些人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洛水得罪了什么人。
薛焕顿滞,忽而回过神,几下嚼碎嘴里的糖,溜了后堂就往洛水走,立川不知道触到他哪根神经了,跟后小赶着追上去。
半路上他俩遇见对干尸案尤其感兴趣的温商,三个人一同去了趟洛水。
三人到了洛水,便看见一人被灵法卷着从里面飞了出来。
那人倒地吐血,灵力尽散,倔强地抬头看向铁面无私的陈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