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和石有田都被接进了公主府。
石有田跟做梦似的。虽知道他的新妇必是有过去,有来历的女郎。但他万料不到,她竟是前朝的公主,金枝玉叶。
未来皇后的妹妹!
他跟着茵茵进了公主府,香汤沐浴,换上锦衣华服,住进了雕梁画栋的房子里。
茵茵沐浴换衣,侍女们为她修过眉,绞过面。她们心灵手巧地为她编了许多细细的发辫,弯曲着遮住了烧毁的半边脸颊,盘于脑后,只露出另半边的娇美容颜。
再站到石有田面前的时候,福康金钗绾发,明珠坠耳,玉镯绕腕。纤美袅娜,翩若轻云。
石有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竟不敢靠近她。
福康安慰他道:“你别紧张,这是我姐姐的府邸。你只当作自己家里便是。我姐姐是个很好的人。”
她虽这么说了,石有田还是手足无措。
福康拍了拍他的手,道:“我先去与姐姐说话,回来再与你说。”
石有田忙点头。
待福康走了,他一个人坐在屋里。侍女添上茶水点心,件件精致,看着都不像是用来吃喝,倒像是用来观赏的。
他忙向侍女道谢:“多谢姐姐。”
侍女掩袖道:“郎君是是十二娘的夫婿,可别乱叫。”
石有田垂下头,不再说话。
姐妹们经历生离死别,再重逢,聚在一起说话,时有眼泪。
谢玉璋已经问清了福康这些年的生活,知她虽未来相认,却一直悄悄关注。
待说完这些往事,谢玉璋便问她未来:“可想过以后?”
福康道:“若你们不寻来,我便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我知道姐姐觉得我粗茶淡饭过得苦。其实并没有,我与他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心里面是很安宁的。”
若是旁人听到她这番话,很可能会嗤之以鼻。谢玉璋却不会,因她比旁人更知道一个人想求内心安宁是多么的难。
她道:“我本是想,让你与他和离,回到我身边来。”
福康道:“姐姐,我并没有这个想法。”
又道:“我刚才过来时,看他神情有些难过,大约也是猜我会不会弃了他。待会回去我会好好跟他说,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福康还会注意到那男人的情绪,说明她的心里的确是有那个人的。人与人之前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仅仅是喜欢、不喜欢,或者般配、不般配那么简单。
谢玉璋便道:“没关系,你既愿意与他在一起,便在一起。他日他若对你不好,或你不愿意了,想和离都简单。只你一定要明白,虽我们不是赵公主了,你也是我的妹妹,无论什么事,都不用委屈自己。”
福康认真点头:“我明白的。姐姐。”
谢玉璋看看嘉佑,再看看福康,做了决定。
“我原有个为难的事,如今你回来了,倒迎刃而解。”她道,“嘉佑一直跟着我,只我将要进宫去了。宫闱里有太多不开心的往事,我是不想让嘉佑跟我一起去的。我原来考虑着要将她托给二叔。如今你回来了,真是再好没有。你也不要回那村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嘉佑有你照顾,我是再放心不过了。”
嘉佑从九岁便失了教养。但那时候,福康已经十四岁了,贵族女郎该受的教育基本上已经全部完成。她有足够的学识可以承担起一府女主人的职责。
嘉佑立刻抱住了福康的手臂,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如今已经长大了,福康却还如从前那样摸摸她的头。
“好。”她说。
她回到为她们安排的院子里,见石有田犹坐在那里发呆,走过去:“干嘛呢?怎不吃点心?”
石有田如梦初醒,见到她,局促不安,道:“你、你和你姐姐,说完话了?”
福康摸了摸他杯中的茶,已经有些凉,她唤了侍女进来换茶。
那些侍女都着锦堆绣,都是石有田从前根本不敢唐突的人。茵茵明明才到这府里半天,使唤起那些侍女泰然自若。那些侍女在她面前,也自然而然的敛息屏气,毕恭毕敬。
因她,原就是贵人啊。
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
福康说:“姐姐叫我过去,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她想让我……”
“我、我还是回去吧!”石有田突兀地打断了她,站了起来。
福康愕然。
石有田道:“昨天那块肉,说腌上,还没腌呢。天热了,我怕放坏了。”
他看着福康,道:“你、你也别担心我。咱们存的钱都还在床底下的罐子里呢,我再攒攒,攒够了,还能再娶个新妇,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以后我往这府里送柴,你要想见我,啥时候都能见。”
“你、你……”石有田望着福康,想忍住,可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你好好过日子,你姐姐现在找到你了,你就好好地跟在她身边。我听说她都要做皇后了,你以后就是皇后的妹妹。你本就是贵人,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些年的苦,是我不好。”
他想用袖子抹眼泪,抬手看到那锦绣衣料,没敢,只用手背胡乱抹了抹。只觉得这地方实在让人伤心,再待不得,转身便想走。
福康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无奈道:“看你,我话都没说完,你急着瞎想什么呢?”
她把他按回榻上,石有田犹自泪水涟涟。福康取出帕子给他擦了眼泪,告诉他:“姐姐想让我们以后在府里依着她生活,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