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来到丹阳宫的时候,谢玉璋伏在他肩头落泪。
李固自林斐辜负了杨怀深之后,便不喜她的凉薄,更不喜杨怀深一片痴心,她却想生高大郎的孩子。
作为男人,他自然觉得不能忍。哪一个男人也不能忍。
何况她连招呼都不打便离开,徒惹谢玉璋伤心。
他道:“林氏凉薄,何必为她难过。”
谢玉璋道:“陛下常年在战阵上,可有肝胆相照,极信任,能托之以背的人?”
李固道:“五郎、八郎、七哥、敬业,皆是。”
谢玉璋道:“于我,林氏斐娘,便是那个人。”
林氏斐娘对自己的丈夫无情,对谢玉璋却极尽忠义。李固便默然,不再指责她。
他问:“她去了何处?”
谢玉璋道:“江南。”
李固挑眉。
林谘问林斐缘何想去江南。林斐道,北境风光我已太过熟悉。江南,我被囚于那里一年,一步没出过高府,竟是白去了一趟。故而想去再好好看看。
李固道:“江南现在并不安全。”
李固虽然收复了江南,但连续几年的战乱,许多败兵游勇散落四处落草为寇,依着水边的,便做了水匪。江南如今,实不如江北安定。
只剿匪是个细碎绵长的麻烦事,慢慢才能出效果。
这也是谢玉璋难过担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道:“三哥给了她几个江东的忠仆,她自己招募了一些护卫。林三哥说,她手上有足够银钱,我无需担心……”
只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说着,还是落了泪。
“十一郎,”她靠在她肩膀上,轻轻唤他,“人和人,要是能不分离该多好。”
李固沉默。谢玉璋察觉不对,问:“怎么了?”
李固才道:“七哥和敬业也要走了。”
“今日定下来了,”李固道,“敬业去南边,任安南大都护。七哥去北境,任北庭大都护。”
谢玉璋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前世便是这样安排的。蒋敬业与李卫风,两世都是李固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有他二人安南镇北,李固江山稳固。
只前世,她不知道这些人对李固的意义。今生,她却十分明白。
这就如同林斐与她的分离。尤其是李卫风。
“七哥一定要去吗?他好好地做兵部尚书不行吗?”她问,“五郎八郎不可以吗?”
李固觉得涩然。
他道:“我原属意五郎去北庭。七哥……他自己坚持。”
“玉璋,”李固眼眸微垂,“我当时实该,让别人去处理大郎的事。”
李固极少有“后悔”这种情绪出现。实是因为李卫风对他,就如林斐之于谢玉璋,不同于旁人。
谢玉璋叹气,勾住了他的脖颈,道:“七哥走了,你以后跟谁说话去。”
李固眼眸低垂,搂住了她,缓缓道:“我近来,对‘孤家寡人’四个字,感触颇深。”
“傻子。”谢玉璋伏在他肩头,轻叹,“你还有我。”
李固抱住怀中温软的身子,道:“我只有你了。”
谢玉璋道:“你还有江山万里。”
李固自嘲:“是啊,明明那么多。”
谢玉璋道:“还是贪心。”
李固道:“但是个活人,谁不贪心。”
谢玉璋道:“我也贪心呢,所以嫁给你。”
李固微顿。
谢玉璋抬起头,嘴唇擦着李固的耳廓,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权力与你,我都想要。”
耳朵上酥酥麻麻,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帝王偶生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李固仿佛被谢玉璋下了春/药,身体瞬间便火热昂扬了起来。
“好。”他拉着谢玉璋的手按下,“你自来取。”
人生路总是这样,一边走着,一边便有人不断在中途离去。
所幸他还有妻。
李固想,他和他的妻,只差一个孩子就圆满了。
谢玉璋却想,她想要权力与他两全,便注定要放弃一些别的什么。
只她此时此刻实不想做什么贤良皇后。
林斐教她活在当下,那便试试吧。
她将再不提什么选秀生儿子,她只想贪眼前的欢。
若有朝一日,李固自己告诉她,他要选秀生儿子。到那时候,她便给他一个优秀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