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是漆黑的房梁,这房子建的低,房梁他伸手便能够碰到。
这么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早上天还没?亮,他被一声尖叫声吵醒。
原本便没?有睡着?,他睁开了眼,房间里有人点了蜡烛,声音是睡在角落的少年?发出来的。他和另一名少年?睡在一起,两人是结伴被送过来的,似乎同乡。
另一名少年?感染了邪气,昨日只是有些虚弱,今日人便没?了。
“祁山……”少年?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你别吓我啊……醒醒,醒一醒……别睡。”
被他推的那名少年?面色青白,隐隐发紫,他脸上是细密的邪咒,宛如黑色的烈焰纹在上面,闭着?眼睛面容安详。
宋悯欢扫过去一眼,目光落到哭喊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身上同样?也染上了邪气。
这种邪气并不难除,但是在三千年?前,人族尚且没?有发现去除邪气的草药,被邪祟伤了之后,只能靠硬生生的熬过去。
很少有能活下来的。
这几日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前几天有两个?是被折磨死的,今日又走了一个?。
众人表情麻木,没?有人去安慰那名少年?,他们各忙各的,醒了便起床去干活了。若是去晚了很有可能没?饭吃。
宋悯欢也跟着?起来,经过两人床榻前,他脚步未顿,直接出去了。
“真惨……你说这邪气会不会传染?”
“应当?不会,之前又不是没?有人中过,要是会传染,管事的也不会不管……毕竟我们死完了可就没?人干活了。”
两人话?音里带着?嘲讽,又有些许冷漠。
宋悯欢走在后面,他们都?要去院子里听新一天的安排,这里通着?长廊,像他们这般的奴隶并不少。
前面不知?又出了什么纷乱,周围都?是议论声,他未停下,这般继续向前,突然之间,一道人影撞向了他。
他下意识的便闪开了,伸手扶了对?方?一把,垂着?的目光落在对?方?手腕上,视线微微一顿。
上面覆盖着?烫伤的疤痕,对?方?穿着?熟悉的深色破旧长衫,浑身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来。
“我方?才没?有看路,”对?方?开了口,嗓音依旧的又低又难听,语气之中都?是诚恳的歉意。
宋悯欢袖中握着?匕首,他眼神慢慢地冷下来,匕首握在手里翻转,银刃对?准了男人的喉咙。
在他刃尖即将碰到对?方?皮肤时,男人突然之间便动了,那一双眼睛抬起来,看着?他像是在看没?有生命的东西。
“杀了我也没?有用,你出不去。”
话?音落了,宋悯欢直接动手,匕首刺进?皮肤,他面前溢出来一道白光,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个?木雕小人儿掉了下来。
周围的人声恢复,“嘭”地一下,宋悯欢把木雕小人儿捡起来,他盯着?掌心看了一会,小人儿在他手里化成了齑粉。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走出长长的走廊,今日他的任务是去鬼市买铜环回来,他拿着?管事给的银两便出去了。
城中很热闹,祭祀还有几日,各方?邪祟都?提前过来。百鬼在街巷之间游荡,这几日死的人族也格外的多。
宋悯欢隔着?朱红色的楼阁看到了祭坛。那是一处圆月形的台子,上面用寒玉雕琢而?成,底下是鬼城的三生河。玉台汇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咒文之上有沉重的锁链,锁链仿佛从天而?来,漆咒封印着?底下的神物。
他在旁边听了一会消息,自己掏出来衣襟里手帕,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一会,然后原路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又去了前一日修坟冢的地方?,那里便有解邪气的草药,他提前回了小院里。
死去少年?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那名活着?的少年?一整天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脸色苍白,还没?从同伴死去的伤痛中走出来。
宋悯欢把草药给了那少年?,面对?少年?呆滞的目光,到底心生不忍,轻声的开了口。
“不必为他感到难过,在这里,死了反而?是好事……你身上也被染了邪气,这草药能够治好,晚些自己去煮了喝。”
他只说了这些,对?上少年?微怔的神情,他没?有再说什么,信不信、愿不愿意喝,都?是对?方?的事。
还有三日便是祭祀,宋悯欢掌间一片银光闪烁,那里面是一把细细的长戟,他回忆着?连梧说过的话?,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君月奴的身份并不难找……是你没?有彻底放下,不愿意看清真相。”
“你在逃避。”
他脑海里回响着?这两句话?,窗户在开着?,外面天空阴沉沉,房间里光线很暗,边缘是几道陈旧的裂纹。
那少年?收了他的草药,还在原地站着?。他和远处的少年?对?上视线,少年?脸色依旧惨白,面朝着?他长身而?立。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对?方?眼中情绪悉数被遮掩。
对?方?站在阴影之中,仿佛与背后的灰蒙蒙的天空、陈旧的朱阁,与整个?幻阵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