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承从来都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人渣,诚然他在刚刚得知自己冤枉了唐之言的时候有过些愧疚,可唐之言姿态放得太低了,倒让他觉得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起来。
这种感觉在处死替死鬼杜朗之后更是高炽,他甚至有些埋怨对方不早点把真相告诉他,害他在家族属下面前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他这一系列心理变化沈悠是知道的,也早有预料,他从来就不指望用唐之言本身受的苦处来折磨叶之承——有些人是永远不会深刻自省的,按照原来的发展状况,唐之言死之后叶之承绝不可能一辈子不知道自己这事儿做错了,尤其是李天阳和大小姐一再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事实的真相已经再明显不过。
然而终其一生,他也不过是抱怨痛恨背叛自己的女儿,从未表现出过一点儿冤死下属的悲愤与痛悔。
这次沈悠加大了唐之言身上的筹码,倒成功让叶之承恐惧自责了许多时候,但也仅止于此了。对付这种人,除了当面狠狠打肿他半张脸外别无他法。
在这一点上,原来的大小姐做得其实相当成功。
叶之承纡尊降贵地打算亲自去唐之言养病的地方探探病,顺便把晚宴的事情通知他。实际上几天没见,他还真有点想那个人。
放在身边的人总是要赏心悦目才好,现在这些小孩儿们差的太远,简直连唐之言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叶总好些天没有美人儿洗眼睛,早无聊得受不了了。
他却没想到,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边的李家老太爷也收到了同样的请帖。
“天阳……和叶婷?”老爷子捧着暗金色的帖子,眼中有些疑惑,“叫天阳与我同去也就罢了,这叶婷是何人?啧……听着倒有些耳熟啊。”
他面前的黑衣男人毕恭毕敬地半弯着腰:“家主,是叶家大小姐,叶之承的独生女儿,现在住在天阳先生的别墅里。”
老爷子面色一变:“叶之承的女儿,住在天阳家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回家主,上次天阳先生带回来关于货物的消息,其实就是叶婷给他的,两个人现在正在交往。”
怪不得……那时候还有人疑惑过李天阳什么时候在叶家混到了能窃听这种机密情报的程度,若不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还拿出录音笔作为证据,李家也不会那么草率就布置了抢货的行动。
只是……老爷子面色一沉,马上想到:那次的行动李家可是被坑得不轻,如果消息是从叶家大小姐那儿得来的,会不会是叶家针对他们的一个陷阱?
不……不会,叶婷和她父亲一样,都是没什么脑子的货色,她会有胆气这么摆李家一道,还施施然跟着李天阳逃出家?不可能。
看来上次的情报分析应该是对的,唐之言那个狡猾的狐狸,为了找出内奸,竟真是把家主都给骗了。
——他还真不怕暴怒的叶之承一个没忍住直接把他处死,这小子,对自己也是狠得厉害。
老爷子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点淡淡的苦涩。
他自己培养的几个接班人诚然能力都不错,比叶之承那个不成器的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可就算几个人绑在一起,也未必及得上唐之言的一根手指头。
唉,不想了,想多了也是伤心。
真不知等他也坚持不住去见老对头了,李家还能跟叶家分庭抗礼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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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之言住在叶家的别墅里——他不是没有自己的房子,可他的身份算是叶家的半个家臣,从叶老先生在世起,他就一直跟叶之承被一起养在这间大宅子里。
那时候两人同进同出的,尽管叶之承大六岁,可不解内情的人看起来还觉得他们似乎同龄的朋友。
朋友?叶少爷从没把这两个字安到唐之言身上去。
有甘松的调养,沈悠这段日子恢复得很不错,他早就能自行在院子里走动,做一切不太费力的事,叶之承忙于抱着秦家大腿打压李家不怎么回来,他倒是正好自得其乐。
除了身体虚弱一点,身上还有些不好愈合的疤痕以外,现在的唐之言和出事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反正他总是清瘦而苍白的,过多的工作与思虑让他过得很不轻松,这次养病,反而把眼底下淡淡的青黑都养没了去。
巧得很,唐之言和沈悠都甚是喜欢茶道,茶能凝神静思,兼可修身养性,沈悠能下地不久就开始天天在院子里鼓捣茶艺,几天下来,那一片区域都被染上了淡雅的茶香。
叶之承好不容易回来,在临湖的亭子里找着他,正看见清隽的青年低垂了眉眼,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紫砂茶壶,淡绿色的茶汤从壶口注入到小杯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像是听到他的脚步声,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唐之言继续低头摆弄茶具没有抬头,清润的声音却如以往那样响起来,掺杂了淡淡的笑意。
“可是家主回来了?这庐山云雾第二泡味道正好,您有口福了。”